国骂与雷州骂仗——

 

雷州人的孝贤礼仪大都深受“十贤”影响,古城内外千百座古庙的佐证,足以证明民风与熏陶的重要,以致每座庙宇都足以有一个甚至几个或是乐行善施、忠孝礼教或者救死扶伤、民族义举之故事。这些故事耳濡目染、世代流传,成就后来雷州人好善乐施、平易近人、嫉恶如仇、忠直憨义的性格标准。

雷州人多不善言辞,不计小节。但是是非面前嫉恶如仇,大义凛然是常事。一家人可能少得问寒嘘暖,但外对熟人,每每见面反倒都问“吃了未哩?”客气十足。

白粥稀饭这样东西是雷州人最常喜爱的主食。粥在雷州人眼里应该是指有米有汤加上菜肴熬出来很烂的食物,而稀饭是专指白水煮汤饭,雷州人只用一个“糜”(MIE)字来说叫。古汉景帝曾经在饥民遍野通吃观音土时对报臣说:“何不吃肉糜乎?”。这个“肉糜”怕是现在粥的前称,其中的“糜”与雷州话音相近的"糜"就如出一辙了。雷州人惯用代替"吃糜"来统括吃饭、吃粥和开饭。所以常常只听见“吃糜未哩?”,说“吃饭”那是“现代化”了!

雷州人性刚烈,疾恶如仇,骂人都是常事。

关于骂,其实有很多种,有怨恨决绝之骂,这种骂视最为沉重之处就是骂!骂“死”得怎样,粉骨碎尸,或者“死无藏身之地”,或者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等等,这是恨之入骨之诅咒,是想杀之却又不能的两难之中另避蹊径的解恨!这种骂与我们所谓的骂架之战自然有所区别。此所谓的骂,多指“骂架”,是要有一些前提所限的。君子之骂无须拳棒之卫,无须缚鸡之力,只要三寸不烂之舌。首先可能是一种讨伐,是一种尽量保留在文斗范畴内的泄愤。或者类似于“文人相轻”,半君子文明,动口不动手的的讨击。如国人所素爱的国骂,又如西洋人的狗屎仍至“FUK YOU!”的谩骂,略指一些“战略”、“战术”技巧。虽然难免粗俗,甚至下流下作,但实不失"精彩"之处。

鲁迅先生曾对国人的国骂做过小考,在文章里面他提到先代的骂法有两处,一是齐威王骂周烈王姬喜“叱嗟,尔母婢也”,大概也是“你母亲是贱人”之类;二是陈琳骂曹操,“赘阉遗丑”!因为曹操之父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曾令曹操大为上火!-----

从这两处看,骂人之策略与作战相同,均是攻其“薄弱”!所以骂的最高境界便是骂人的先辈。对于重孝的中国人来说,骂先辈可谓一剑封喉的绝招,同时也可以处以“置身度外”,“避其锋芒”,“观棋虽语”的角度-------所以鲁迅也说,“要攻击高门大族之坚固旧堡垒,却去瞄准他的血统,在战略上,真可谓奇谲的了”------

骂需要的是气力,男人一般善于力气,力大气盛者往往有打的优势,而女人声高音洪,看似更加善于骂。但是骂之目的在于激怒对方,骂到对方的痛处,而女人之身往往成就许多遭击点,成了男人的靶场。所以男人若要控制拳脚,将骂把握在近乎“友谊比赛”氛围内,倘若不是通过饱读诗书,恐难学习到以上名人圣贤的高深骂法的,也恐为骂阵难成之局势。因为骂为“对垒”,必须是双方略略匹敌的状态下,不然就是孤掌难鸣、独军不成战了!

在雷州,男人之间的骂阵经常是简短,草草收兵然后转为肉战为多的,要保留着继续下去的战势,非有坚韧之意志,遏尽克己之心,谦谦君子绝行,不然就是惧畏法威之典型方能维持,而且之后所有攻击的靶心都是瞄准女人的身体敏感部位或者名声贞操。如果撇开国人素爱的国骂之特点,别人或者误为女人天生就有什么罪过,但是看看男女之间的骂仗,一样发现,枪口的方向还是朝准对方“母亲”的身上。正如前面所说“置身度外”,“避其锋芒”之策略。既骂到对方,又寻足了规避的理由。因为骂本是游走于法律和打的边缘的钢丝上戏,如果有态变成有恃无恐,将骂辞直朝对手身上,这场仗也则将不长久,可能这个骂已经成为打与法律介入的前奏。因为骂可以虚拟,法律却是究实,如何规避法律以及至出手打,这实在与骂者是一种考验。针对这个雷州之骂似乎是略备心思了!

雷州之骂很少用"操"之类直接攻击的脏字。可能因为“操”之类太过背离道德和法律(当然是指旧时代的),明具猥亵侵略等攻击性,如果较真,或者历经法律推敲,往往是引火烧身的依据。弃之不用应该是明智之举,也应该有一定时代和历史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人心开始向善,或者更加重视法律意识还有待考证,但凡还用,大多只当打趣,已经全然不当其事,或者只是修养惯性,略施口头戏谑而已,而且甚至不为男人专用。一些粗俗女流偶遇不快也会吐露一句“操------”什么的骂辞。不指向谁,实质是口头禅罢了。

雷州人骂人最刁钻之处是用“嫖------”,若遇女敌,首先把对手骂作“花娘”(原指旧时的妓女),然后最恶毒的骂法也是转移成“嫖你老母”,这个放的精准通用!是人都有母亲,而且母亲是离个人最直接,最近距离的却又不在场的先人。她是攻无虚发,骂触肝肠,又无反力者;且此实难究出真,让法律也难耐其何、束手无策------有的甚至加上一些引申:“------老老的”、“------哭哭的”等等形容词。这后来发展的,看来还有许多任凭想象的发展空间。此其实也正符合"国骂"的基本元素——既抬高自身的身价,又将目标置之度外,而且还能达到伤杀对手之目的;甚至更能彰显占领私情法理于优先!因为按照古人的思维,无论如何,“嫖”总是双方自愿的事情,与“操”的侵害有意愿之别,有强奸与通奸界限,多少能够游刃于法理之间,令评判者有是非难辨之感觉,也就达成骂者逃脱与诡辩的目的了!

而且这种还能很有先入为主的意思,无形之中大大抬高了骂者的地位,哪怕本是穷乏仍至潦倒之人,如果还能“嫖”,定必然见其还是有钱!而且还能够征得对方“同意”!再就是按旧时的风化又尚不犯法-----果若不计粗俗,这实在可算是非常高明之上等“骂略”了!-----

骂虽是耍嘴皮子“逞能”的事,正像游戏那样提供宣泄但不可当真的功能。这种雷州特骂可能正好迎合时下个人内部深处所渴望的权力、富有、征服、任性等私欲需求。在这种状态下,“骂”其实就是任由装扮的小姑娘!象现时社会的一些权力潜规则,用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的任性,满足着自己私欲的快感——渴望当一回权力的拥有者,尽管是在梦境中,免不了有一时其乐融融的奢望!当然这与真实其中的差别谁都明白,只是一个是现实的任性一个是游戏搬的假想,真假之中都能一时满足个人心底的伟岸感罢了。

字的引伸引到另一土话"嫖泻"。这个本是个描述旧时浪荡公子不端混蛋的说辞,但也用于日常之骂!只是多用来骂“事”。如花钱不值得,做事吃哑巴亏,就随口一句:“算是嫖泻了啦!------”,而且用之不分男女。很有阿Q精神,实是自我安慰-------

至于女人骂男人,自然也是讲策略,特有一番景象。或许是深知男人暴力的危险,用反退为进的办法,把作为对手的男人假设成超强不羁,而且顺着因势利导,推波助澜,让其无法无天,落入坏至无度的“口袋”,终遭天怨,或顺法律之便,顺理成章的借用天谴!------男得罪女人往往被骂“砍头颅”(旧时处极犯人之手段)。这应该也是策略的较高境界!因为骂之极致就是让他“罪该万死”,“罪大至死”当然好落入法律之手-----这种假设虽然有点凭空意想,也可能是枉费心机,,但是假使骂人之中又能假手法律之力来斩杀对方,昭然揭恨那也是认真解恨啊!

不过骂仗之所以能坚持成局,还得有赖一个规则,即是:男人必须有点“半君子”,只管咬牙切齿骂;女的一般都是跳将暴泼,或者手舞足蹈,撩、挖、挠、扒,行不用其绝,声不尽其极,但绝对不能触及对方体肤------一切尽在“君子”与“法律”之间左右逢源罢了!

童年的时光带着清新的空气,和憨直的人性,象行驶的列车那样不停地离我远去。追朔童年的梦境,或者希望记下什么是我一直的期望,可是有时尽管空有梦莹魂绕,一旦拿起笔来却又有不知如何的感觉。也许是由于地域、文化、历史的差异,让我难于对这个由兴旺变衰落的难以解读。加之语言的特别让我困于混沌或者多少阻碍我的雷州的情怀与表达,也许从一种比较另类的角度察看,雷州人是内心火热而性格内敛,本性斯文而本质刁钻处事较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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