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老城
你的身姿由摇曳亭亭变成隆肩背驼啊,妈妈;
你的面容由光洁无邪变成灰土苦瓜啊,妈妈!
你的笑脸由灿烂纯真变成笑都得等空闲啊,妈妈!!
你的爱心由呵护鼓励变为唠叨牵缠哦,妈妈。
不再为我知寒问暖你习惯了吗?------
转眼间孩儿已经长大成人,而且无情老去;
你还在为爸爸的玩世吵闹吗?
我相信我已经学习了你的坚强;
每到一处,人群中我都喜欢看与你相像的背影-----
你快乐起来了吗?爸爸;
你还在“对酒当歌”吗?爸爸!
你很想痛快流涕却没有勇气当众痛快吧?爸爸!!
你不再为运动的开会左右为难了吧?爸爸。
别总介意别人提及学业与前程-----
转眼间孩儿已经长大成人,而且无情老去;
学会坚韧和笨鸟先飞才算是认真做人!
我已懂得拥有一技之长胜过百尺面铺;
每到一处,我再不用担心夜半骤来的脚步声------
天将行健,何不自强哦?父母双亲,
地势向坤,德厚以敷哟,堂上大人!
关爱何必总伴着哭泣啊,天庭上苍!!
胜利请远离战祸,成功最好抛弃泪伤哟,天尊太上!!!
绿野与蓝天全凭大自然的恩赐;
阳光和黑夜的长短,不必斤斤较犟------
世事坎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望眼繁星点缀的夜空,我已有了暂时屈身的地方;
放眼天下,我不再是孤身一人-------
爷爷原是个旧式的商人,后了改做行医,以中医的跌、打、刀伤祖传治法为主,刚刚解放还挂出招牌,到我记事时已经是一家人窝在城郊几公里那块城不算城,农村不是农村的“石头仔”,曾经被开辟为农贸市场后荒废的一块空地上。由于荒废,所以人烟稀少,再加上运动,那块又老又旧,上面镶刻着“心存济世”的金字大匾已经收藏在床底一二十年。
三叔结婚的日子,全家张灯结彩,爸爸一早也带我们一家大小回来“石头仔”,见有做好的熟菜,坐在桌子旁边吃酒开了;妈妈帮着奶奶、四叔、姑姑、二婶以及一班亲戚张罗饭菜准备招待客人,我独自跟在爷爷的身边玩耍。在一家孩子中,虽然我不是长孙,但我是爷爷最喜欢的孙儿。五岁爷爷就教我写毛笔,那时还经常抱我坐在他的大腿上听故事。这样子除了惹二婶掰说,也招奶奶唠叨,特别是有二叔家人的时候。
“伲公真惜孙!不知侬(我)家的有没有这等坐大腿上的福气啊-----”二婶这话经常讲,但只是当着亲属兄弟,不敢当爷爷奶奶。
爷爷在我跟前翻箱倒柜,在压得很底的一个旧皮箱里抖出一套黑亮旧式卦衣,非常精神地穿在身上。爷爷腰身挺拔,皮肤白皙,气宇轩昂,这套衣服被穿出很有照片里国父孙中山的样子!一时令我眼前一亮。
“伲公穿裙子啰,伲公穿群子啰------”我高兴得拍起手掌来。
“莫吵!莫吵!侬仔人莫吵!”
爸爸昏昏欲睡着眼,这是他每每醉酒的德性,“-----谁家结婚不是劏鸡,嘿嘿,不劏鸡都劏鸟,怕不怕鸟飞天-----”
“你这臭嘴!有酒吃还塞不了你这嘴!----”奶奶很火的怪骂。
“嘿嘿嘿-----”父亲变是傻笑----
穿着停当,爷爷又端坐书台,拿起毛笔教我写字。
“------除了好好读书,人要有一技傍身-----有一技之长胜过百尺面铺-----好好练写书法,将来说不准总会用上,就算是写个匾对,提赋作联,也能照顾个一日三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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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等亲戚客人齐了终于开始吃饭吃酒。
奶奶三番五次差姑姑去路口等人,后来又换叫四叔出去观望,直到临近傍晚开始张灯,客人不耐烦了,可新人还没有来-----
新娘终于没有来----
三叔一气之下将自反锁在新房里。
“文英----文英-----快快给妈开门!----”奶奶哀求。一家人都乱做一团,围在门外劝慰,唯父亲还在吃酒,四叔呆坐一旁默默抹泪。
四叔两月前辍学回家,原以为考上空军,举家一片高兴翻腾的,爷爷正说着:“文才读书读翻了,文英也因为我过去是商人的身份备个政治成分,运动(文革)刚刚开始就得辍学-----还好文杰-----上天有眼,是列祖列宗积的阴得啊!-----”没想话音刚落,就传来“政审不过”-----
爷爷脸带羞愧,神态沉重的在一旁叹息,“-----唉,------唉!”
“文杰,你也该去劝慰文英,毕竟是你哥哥-----他高中无读,也是为了换你继续读完高中-----”
四叔摇头,心里有些怨恨,眼里噙的泪一下子奔了出来,痛心疾首,“为什么我生在这样的家啊!------”
爷爷看着他本想发怒,但是马上就止住,双手一摊——无可奈何的在窄小的厅堂中度来度去,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时门开了,三叔出来,拨开众人,有点强忍悲伤的样子走到四叔面前说,“无关爸的事,社会要成怎样,谁人都莫有办法-----”
“-----都说是结婚劏鸡不劏鸟啰,怕是新娘跟鸟飞天啦----”父亲这时突然阴阳怪气的插嘴。
“就你能!这年月上哪里找鸡劏?还好是碰上这刚起北风的时候,不然这北风鸟都莫得吃!!”妈妈说。
北风鸟是来自北风的候鸟,每年深秋起北风的时候就从远方迁途海南路过此地,本地很多人都用立网拦截的方法成批捕拿,三叔与四叔打小就有这个本领------
三叔出来,似乎是想通了,反倒过来安慰别人,于是这个场面也就慢慢化解了,只是爷爷终被这事堵得郁郁寡欢。更无长久,爷爷就卧床不起,后来终于去世。
爷爷临去都没有闭眼,好像带着许多悔怨离开的。临去时全家人都跪在拆下席地而铺的榻床前,静听了他痛心疾首,歇歇停停的说给我们最后的话,
“------我这辈子总算没有白话,赶风头也赶了,最多时候有四五驾货车,九间铺,四十几个伙计------当然啦,后来惹了土匪,临解放全给烧个精光了-----倘若不然,也得是全部充公,可能还有什么罪名,算是祸中有福吧,但是我对不起你们啊!------文才读了雷师,原以为是我们柯家光宗耀祖的事,谁想一时性急,想给他快点谋个差事,不料这个竟害他一生,从新学医、改头换面甚至从头再来均于事无补-----文雄好不容易以和营的名义进了副食品厂,做回我们以前黄豆大米豆腐酱油的行档,想不到这几年运动一清算,也失业了------文英读书不比文才差,高中以第一名考了一中,才读几个月也因我这“商人”成分而辍学,,让我们这些家庭成分高的人家一家只有一个学位留给文杰----现在你们个个都因为我那‘商人’的历史压制着前程-----不该啊!-----我们柯门世代重武,你们的爷爷也是一身武艺,终生行医;到我这接,都没有出过什么文才,但前面男丁个个功夫了得,也传下跌、打、刀伤的秘方一箩筐,本想从汝等这辈起重文,也看到一些希望,所祈得予一些发扬光大,莫想如此这般------唉!-----”爷爷咽气在一声长叹之后,久久不肯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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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几乎是伴随我童年的开始而开始,结束而结束的。开始时我是两岁的小龙人,结束正好第一个本命年。
关于“文革”的感觉,总是伴随着热闹非凡的场面,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时有许多阳光灿烂的日子,大街小巷上总会不时传了近处的锣鼓和鞭炮声,偶或也有别着红袖章,手执红白相间的“工宣棒”的大少年男女队伍直穿而过,他们个个精神昂扬,高呼口号,很是威武的样子。
“快快回来!红卫兵来了-------”每次母亲都是这样,甚至有特别小的孩子不听话的时候,她也说:“不听话是麽,叫红卫兵来拿去!”
只是后来当我略略长大,上学了,就觉得很想当红卫兵。我曾经与伟斌一起问过我的老师。
“你们还小,现在只能是红小兵,到读中学,可能就可以了------”老师说。
我的家人就是由文革开始才从新确立住在南门朝西的那个小铺面两层木楼里的。两层木楼是旧时建筑的特点,楼梯也是木板的;铺面是曾经的事实,时代的变革它只能改做住用了;朝西所以租价便宜——月租五元。文革开始父亲就从湛江回来了,原因是母亲及我们兄弟姐妹全在海康;我知道爷爷旧时在城里的是有铺有地的,铺子烧了,地也被五七中学占了,因为爷爷不敢出面去认,全家连同三四叔、五姑住在城郊几公里的“石头仔”,只有我爸与二叔结婚后都在南门租房。我父亲一家几口当然也不好意思去挤破爷爷奶奶他们的老窝,再说父亲从湛江回来了。
父亲回家时还从车站门外请了一驾电单车,带着一些行囊,兴高采烈的样子直径开到门前,引来一些邻舍一阵围观。
“柯同志回来啦?------”很多邻居显示出亲热的一种。
“哏,回来了,回来了!------”
父亲与母亲忙着与人们招呼说话,我与一帮孩子只管看电单车去,这电单车的确新鲜!应该大家都很少这么近距离看过这电单车,是声音很大,“开起来真象是大声放屁!”-------
“--------就是放屁车!”我得意的与小伙伴说着。
“哈哈哈!是放屁车!”
吥吥吥-------,随着一串长声放屁,那电单车窜地转了个头,屁股鼓冒出一堆浓烟,吥吥吥地奔开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在我们这帮蹦蹦跳跳孩子的视线里消失无影------
这就是我记忆里“文革”的开始,父亲回来后就再不去湛江工作的医院了。虽然有回来时候一阵子的兴高采烈,但是第二天父母他们脸上的气氛有点沉闷,象冬天的样子,虽然我清楚记得那才是秋天。后来几天父亲天天睡觉,白天也用被巾蒙着头,这是他后来养成蒙着头睡觉睡觉的开始。
父亲算是柯家历史上第一个师范生,虽然是民国的,那是爷爷所谓“如日中天”,家道最为殷实的时候,解放后又考了医学院,这才做的医生。他本身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人,这时更加沉默寡言了。有段时间里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偶尔出去钓钓鱼鱼;对孩子们的存在似乎全忽略了,记得之前他是喜欢抱我的——两个姐姐和哥哥就更加不入他的视线了-----
这样的日子没有多长时间,一天来了个比父亲年轻的男子,对着父亲很诚恳的样子。
“柯老师,您就当救救我老父——我实在是不能再耗在人民医院了,那样恐怕是等死啊------”
那人一再哀求,父亲开始不断推辞,后来很长一阵子沉默;那人然后抹泪,衣襟都有些湿了。父亲终于犹豫,窃窃的说:
“------你就当我家的亲戚,只是千万不能声张!”-----
打那开始,家里偶尔会有来“亲戚”,父亲阴沉的脸也偶尔有了一些解放,“亲戚”们都是很好的客人,比真的亲戚热情许多,而且每次都带着好吃的礼物,有水果、大米、鱼、虾、螃蟹,一箩一筐的,吃都吃不完了!
于是父亲开始喝点小酒。原先父亲是很怕酒的,听奶奶说父亲小时候调皮撹撩,经常跑去隔离酿酒院子里去疯撒,爬高爬低,有回失足踩翻缸盖掉进大酒缸里差点淹死,等被大人捞起来,睡了五天五夜才醒活过来-----
这酒他当然有怕的记忆的,但是除了睡觉却又无所事事,于是端起酒碗,算是回味。可这回味是个可怕的开头!因为父亲很容易醉,甚至似乎每沾上一滴就开始迷糊,话语繁多,纠缠反复,有时自言自语,甚至失声痛哭!
母亲见状原本劝说他不要喝了,可是见他没有酒就没有话,除非有“亲戚”来,再是吃的鱼虾总是不断,不送酒倒是可惜,也就由他去了-----
童年给我的印象大都充满夏天的阳光以及知了的吵闹,虽然全部贯穿着“文革”日子,但是很热的感觉属于大多数。因为家里也热,学校更热,记得学校四周经常弥漫着知了的声音,蜻蜓的影子,课堂自由而且快活,又不用怎么读书作业,还可以成群结伴,也可以象电影里那样——几个甚至十几人并排,横占整个大路,肩挽着肩的高歌并前,胡扯瞎闹,老师们总是懒得太管。因为属于“臭老九”之列,经常可能面临“运动”,总有些怕怕的心思;学校曾经也竟然要求同学给老师写大字报-----
我的毛笔字也许就是给那个时代强加训练得来的基础,原先只是学前爷爷的点教,自己喜欢习练;突然被校长从写给老师的大字报中看中,于是接命抄写全校精选出来的大字报,经常接命,经常抄写,有段时间竟天天写,一连几个月的热火朝天------
让我感觉有点阴冷的唯一时候应该是父亲酗酒父母吵架或者是“运动”来了父亲需要到“麻亭湾”(离城里最近的小岛)去劳动学习(改造)的日子。长大后看来,“文革”对于我家当然是有致命伤害的,起码它让一个由民国的大学(雷州师范)培养出来,而且经过新中国大学的继续培养的人变成了废人。
我的父亲就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牺牲品。可是这些对于我当时一个或者说是愉悦能够掩盖了哀伤,快活能够忘记时日与烦恼的,或者是那样本就只属于大人的事情!十岁八岁的懵懂小孩,对其视而不见,仍属正常的。
我最开心和阳光灿烂的日子,就是城内人民电影院公映电影《闪闪的红星》,学校组织了观看,真让我兴奋了好几个月。当时自己迷得几乎真把自个当里面的潘冬子了,因为我那时与他年龄相仿,有个同学看完电影出来第一个就拉着我是:“阿强,我觉得你很像潘冬子!”这话说得我心里如灌了蜜,美滋滋的几星期,后来竟也同学给我打“潘冬子”的外号,这委实是巨大的褒奖,这里除了有姓和年龄的缘故,也许还因为我当时也是学校文艺宣传队里唯一的男孩子。所以每当听到这样的称号,心里总是报以“先是低头微笑然后默默回望-----”
潘冬子的形象当时给我的影响是无可估量的,直至当今我都不时反复观赏《闪闪的红星》这个充满时代烙印的作品。我现在的内人出生在“文革”中比我少六岁的时候,年龄的略差或许让我们对于那段历史在感觉上有些许差异,她总是觉得我人到中年却还停留在那是“高、大、全”僵化的幼稚上,常常冲我说:还迷这样的电影?太幼稚了吧?!------
我只能一笑置之,因为她没有我一样的经历当然难有一样的感受。
老实说这个潘冬子是我童年幸福的烙印,几乎承载我童年所有美好的梦想!今天看它,我其实已经全然不在意电影里面的情景和细节,因为我已经不记得究竟重复观看多少回了,看她其实是可以讲完全是因为一种情怀,一种憧憬,一种追忆,一种思念!她之所以令我百看不厌,百赏不烦,因为当初除了给我一些时代的渲染和教化,更重要的树立了一种英雄主义,一种顽强的生命和抗争精神,因为我主要看到了一个八九岁就失去母亲,父亲投身革命失去联系的孤儿,凭着自身的自觉性在游击队的接济下,通过个人的顽强和智勇,成长为一个英雄的少年战士!这种顽强的自强不息精神才是我最景仰和钦佩的。
我追忆的不是一个时代,也不只是一种精神,而是我自己的成长,我童年的感觉,我儿时的梦!------
文革中我历经看过的审判、批斗会,揭发会多而容易淡忘,甚至常常与一帮同学一起不远追随刑车到“码子塘坡”等靶场看枪毙犯人,但期间只是凑凑热闹,或激烈或恶心一时,之后随同学间嬉戏顽耍转眼就是过眼云烟,三两片刻就忘乎一干二净了。这也许源自与由小心大散漫不羁,喜欢整天淫漫在无所事事的蝉虫花雀,嘻打怒骂之中。
在上学前,我曾经听父亲略为得意地向年轻人介绍,“------雷州歌不能叫雷歌,是黎歌!古雷州是雷州府,不是县,旧时候就有大学——1636年,明崇祯九年,命为雷阳书院-----1935年,民国二十四年,命为广东省立雷州师范学院-----”
黎话是雷州半岛的主要语种,近似于潮州话,属于闽南语系无疑,但是与真正的闽南话比又极具变化 ,彼此大概能有半数的基础雷同,所以与大部分的闽南话系的略能做基本的交流。清嘉庆五年岁贡陈源江写的《到遂溪》诗中,便有“潮调方残灯光暗,黎歌又展梦魂惊”之句。说的正是雷剧(黎歌)与潮剧的文化交流。
黎歌(雷剧)是雷州人的特色语言,她语风精炼,通俗易懂,讲究节奏,富有韵调,用词直白,非常适合民间郊野市井乡间的交流对唱,不仅是民间寻常的娱乐形式,而且是一些乡土雅士的对酒交流文化的儒雅活动。雷州人善黎歌,喜祭神,全雷州的专业与非专业“歌班”,剧团数不胜数,一些黎歌高手的田间欢愉之作往往能很快传遍整个雷州,全赖雷州人对雷州歌文化的热衷喜爱和民间“歌手”的源源不断辛勤创作、流行对搏、田间对唱。它是雷州人的主要精神食粮。
雷州而且虽然需要面对各个地方语音的变化,但是总体上并不破坏黎歌的韵律之美。比如海康城人唱“是”,徐闻会唱成“地”;海康说“城”,徐闻说“庭”;海康人说“住”,遂溪人说“兜”;海康说“遂溪”,遂溪人说“苏溪”------语音是的变化也许是讹传的原因造成,因为有些发音非常象是感冒或者舌头受阻造成的错误,如何成为地域的差异却只能猜测,然而地方上的语法习俗却几乎亘古难变。比如要将黎话将得地道,就得将有些家畜量叫脚——比如三脚猪,五脚牛----
我猜测地方语音谈吐的变化是由于人性的漫散,长久以往造成,因为雷州一直属于边城沿海,历史上远离帝京,山高皇帝远的庶民习惯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随遇而安的生活;不怎么习惯于紧张,严肃,争宠与明争暗斗的环境气氛,而且不拘小节,讲究情到不求礼到,还一个最大的特色就是雷州人喜欢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追求简约,凡事力求省略的特点。
雷州是祖国大陆的最南端,俗称雷州半岛。自古有“岭南古郡,海北奇观”的美称。
雷州远在四五千年以前的新石器时代便有人类繁衍生息。先秦时期,这里先后为越楚的势力范围。据史载,公元前355年,楚灭越之后“楚子熊挥受命镇粤,至此开石城,建楼以表其界”。汉元鼎六年(前111年)至民国二年(1913年),2000多年里雷州城一直为县、州、郡、军、道、路、府治之所在地,成为雷州半岛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素称“ 天南重地”。
西晋时,今广东省腹地属当时的广州,粤北属荆州,雷州半岛和海南岛属交州[2] 。
唐贞观八年(634年)改东合州为雷州。辖境相当今中国三大半岛之一的雷州半岛全境等地区。北宋太祖开宝四年(971年)改雷州为雷州军(军,古时行政区划)。 元至元十七年(1280年)为雷州路治。明洪武元年(1368年)为雷州府治。清承袭明代的体制,仍为雷州府。民国二年(1913年)实行省直管县,废府治(即雷州不作为行政区划名),存雷州首县海康。
雷州市直接继承原海康县建制。据《今县释名》:“县南、西皆濒海,本汉徐闻,隋改徐闻为隋康,析隋康地置县,因名海康。西汉设徐闻县(县治在今雷州城),隋开皇九年(589)改置海康县。
雷州历史悠久,三面临海,东临南海郭湛江港即旧广州湾,西郭北部湾,连北海至越南沿海,南隔琼州海峡,与海南岛遥遥相望,是直抵海南最直接的跳板------
雷州半岛风光独特,历代英才辈出,唐代刺史陈文玉“德政彰明”开发雷州半岛,被尊为“雷祖”;宋代广东名画家、诗人白玉蟾;明末清初越南河仙城开拓先驱华侨领袖鄚玖(莫玖);明清时期岭南三大清官之一陈瑸治理台政,官至闽浙总督,康熙皇帝称其为“清廉卓绝”;清代“汉学广东第一人”陈昌齐“著作等身、誉满京华”;清代“蓝旗飘飘,好汉任招。海上天子,不怕清朝”的乌石二;清代诗画双绝“岭南才子”陈乔森;清末“国史孝友”李晋熙的爱国情怀;清末民初跌打妙药“万花油”发明者创始人蔡忠;民国时期闻名全国的“我国近代著名军事学家”李浴日等雷州本土乡贤是其中的佼佼者等等。
雷州半岛也曾有幸留下历朝贤臣名将的足迹。西汉邳离侯路博德、东汉新息侯马援两伏波将军,先后挥师南下,屯兵雷州,平息叛乱,功垂史册。唐宋时期,李邕、寇准、李纲、胡铨、秦观、苏轼、苏辙、赵鼎、李光、任伯雨、王岩叟等谪官贬宦、商贾骚人的的流入,让中原文化有机会在雷州这个半岛上扎根结果,独放异彩。
旧海康城作为原雷州的中心,具体大概是从南到北,由东往西直径交错两条主道。从我记事的时候我就记得这个范围几乎全部是青石路,主道两旁,特别是南北之街几乎清一色商铺小楼,两层前楼,铺门走廊,后藏瓦顶的小西式建筑,如同共建,统一规划出来的街道,虽然顺着地势弯曲延绵,与80年代我在广州看到的一些老街商铺一般。只是道路与铺面长年失修,旧式铺门和墙上的风化,似乎诉说着几百年的沧桑;每家走廊门前凸凹变化的青石红砖隐约能够告诉人们,虽然眼前一片清净萧条,但是曾经的热闹和繁荣历历在眼----这就是旧海康城主要的街面。关于城的东西南北通往郊外的路口,各路都有城门,城门两侧是坚实敦厚的城墙,墙上布满炮眼,内宽外收,成四方形状,象斜挂起来的量米木斗,深有半米,可见旧时城乡之隔,城之威严。
老城门在我脑海里唯一的见证最幸运不过于他就在我读书的小学旁边,紧贴着城门就是我的母校!当时我在念的是城南小学,正好依在城门的一旁而校门与城门垂直。
听爷爷说校的侧面原来是深深的护城沟,那时已经变成几个巨大的鱼塘了。鱼塘再外是大片平整的水田,一条田埂小路从城门口开始直直指向远远的山坡——火炭坡。火炭坡,意即火山爆发造成的山坡,当时虽然无从考究了,但是山坡脚下那口泉井却非常有名,总是常年爆满,清甜解暑,无人不知。
我的童年有很多时光就是在这个破旧城门旁边度过的。我记得逢星期天和天气好的时候,家里的大人会带我来挑这个泉井的水回去专门煮饭做菜。但我最记得的是小学门口的那棵大榕树,不管夏冬,都撑天而开,象一片茂密的小森林,叶子虽小,撑开得巨大巨大的。只树的根部就可以供人坐卧甚至喝茶,甚至摆一副象棋----夏天的时候,我们总是喜欢早到的原因,就是可以成群结伴,在那树下乘凉,或者爬到一米左右高的大树干上,摸虫玩撒,或者静听蝉声,或者嬉笑打闹。
童年的记忆中雷州给我安逸宁静的感觉,尽管此时世界并不宁静,也不很美好,但是我还是知道这个地方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比如去三元塔看“石狗”(胆大的去爬塔掏鸟);去西湖塘(其实是西湖公园,因为失修只供农民养鱼了)折柳枝、捕蝶、仍至看西湖亭里苏东坡的墨迹,都是清心畅快的事情;说起古书古画,城里起码有百几十处古楼古庙,光我们上一年级的教室就是一处古庙,庭内破桌旧櫈,堂上古香古色,高处雕梁画栋,时常忽然一只小鸟从梁顶飞出,好似惊醒多少读书的梦!再加上城里的美食,就是再萧条的时候,大上街,公路,观音角的美食都是座无虚席----大冷的冬天,如果有一小碗当年热乎乎的芝麻糊、明火粥、牛肉棕、难说会吃得多快——我最记得奶奶每每见我吃的时候都一再唠叨:“慢些慢些,烫倒(烫着)!烫倒!”或者是“----别、别吹,吹多了往后没得吃。”我不相信奶奶关于吹跑了好吃东西的传说,后来也知道奶奶每说她不喜欢吃是假话----
五岁略略记事的时候,爷爷教我写毛笔,从此我爱上了毛笔。
爷爷是旧时代识字的人,原本在遂溪传承着祖传中医的活计,后来来到海康城做生意,开了米粮和黄豆酱油店就转行经商,听说生意还不错,在我后来念中学的“五七”中学的旁边开了七间铺,这是解放前的事。后来遭“山贼”(土匪)洗劫,还烧了铺,生意不成爷爷只有凭借祖上行医的家传做回行医的老本行,也幸运带领全家逃了劫难。
“你爷爷解放前就有四驾货车,大几十个工人伙计-----”这是改革开放后我的父亲在没有喝酒的时候说的。我妈也说,“与你爸结婚的时伲奶管执着家里的大元(大洋),拿缸瓮装-----你爸读雷师(雷州师范学院,现在的岭南师范学院)我就过门了,家里十几口水缸都是我挑的水,象个童养媳!后来国民党败了,你爸从文教局回来,家中也没有那么多水缸了,我也解放了!”
父亲刚读完雷师,爷爷生意就遭土匪洗劫,为了家门的前程,爷爷说,“我们柯门没有出过文才,武界还有过柯修,曾经搭救过落水皇帝----”
这是小时候爷爷常常讲的故事,说的是先祖柯修,虽是旦家渔民,但是豪侠仗义,一身武艺。说是南宋皇帝曾经遭遇海贼,柯修带领渔民合力救起落水皇帝-----此事虽然难以考证,也无凭据,但是爷爷每每说得认真,当成光荣家史了。可是关于父亲解放后退出文教局,却只字不提。只有母亲偶尔唠叨才说了这个“暗结”,那是爷爷见父亲学成归来却无所事事,卖了东嶺的两块田地,凑足二百大洋送给当时的文教局长,为父亲“捐”了个干事的位职。怎料半年就解放了,那个局长坐了大牢,父亲的“干事”也就撸了。
家里没了生意父亲只好跟着爷爷学中医,后来又考取了医学院---这是解放后的事儿了-----
我们雷州人对于语言表达喜欢省略简短的,但是作为雷州人,不能自如行驶雷州话表达雷州人的生活是件遗憾的事。我为雷州人,生在雷州,祖籍雷州,可是十八岁满就离开雷州,所以一直不敢自诩深谙雷州话,更何谈雷州歌、词、曲、韵;只是喜欢平日拿普通话来与雷州话比量,偶或发现某些“端倪”,或者自作其解,沾沾自喜,自娱自乐的样子。有时也偶得一些满足,来平息生活工作给予的不满。还好,平日比对尺量之中偶见“端倪”。
即是雷州话比较自由散漫,有时又不求甚解。比如有时比较地道的本土人,特别是不太讲究文化的人,一个地方往往叫上不断变味的名,如“寇竹渡”,大多人要叫作“苦竹渡”,“北和”镇往往叫“北GA”镇,这个“GA”在雷州音里是“搬起来”、“抱起来”、“叼起来”-----的意思,实在是有点意思又难以言表----
离开雷州几十年,常常记挂最多的,是雷州的吃。雷州人把“吃”叫做“吃条”——指吃方面的意思。说吃,除了自古帝王将相的宫廷食膳,煎煮烹调,然后自然有“民以食为天”了!原先以为只是“食在广州”,即是民食在广州,但是我觉得现在的广州应该已经分不出民食和官食了,而雷州的“吃”反倒的民食最通化!所以雷州人也喜欢把所有的吃喝抽吸,统统叫做“吃”,高兴的见面就是吃饭、吃粥、吃鱼、吃肉、吃烟、吃酒-----不要因此就觉得雷州话的用词简单,文化单调。我觉得的“端倪”是因为雷州人把与吃有关的东西用最直接的“吃”之概括,因为他们重视“食”,用最简单的形式,最有效的方法,最直接的表述,申明食的伟大。雷州有一句老话:食大过皇帝。没有吃,不能吃,毋宁死!因为食是人生赖以继续的关键。有天子在饿殍遍野的时候说:何不食肉糜?老百姓却知道如果没有“食”就是死,所以食不但要吃,而且要主动,要烹调,就地取材,土法烧造----所以雷州的“食”大多只能算“小食”,但属于正宗民间的东西。
普通话里说东西非常贵,喜欢用“金贵”,雷州人却不是这样比喻的。雷州人常常是说:贵贵参参!人参是珍贵药材,关键时候可能能保性命。用人参来比较东西的贵贱,说明了雷州人对“食”的独特理解,因为民以食为天,健康第一!所以吃要有,还要香口,还要营养!
雷州是小食的天堂。雷州古话有道:卖了棉被吃虎狸(其实是豹猫)。说的是豹猫对身体的滋补,吃了冬天都不用盖被子睡觉-----
这些大概能够说明雷州人喜欢吃,讲究吃,能做吃,会吃。当然什么都是“吃”绝对不是因为没有其他有个“食”的词语,其实雷州人在离开食物的时候也会随口“吃喝玩乐”、“咬吸啃嚼”的。还有一个遗憾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雷州人竟然把吃老人酒与喜酒不叫“吃酒”,叫“吃呆(DAI)”,这个DAI音在雷州话里象是指有点硬的意思,但说成硬肯定不准确,应该是“实在”的意思。那么就是指吃实在吗?-----深究雷州话可能要留给更加有文化的雷州学者去解读,我想我喜欢的是雷州的个性,直白,田野香草味。甚至偶有误解也应该象纪念先贤寇准的寇竹渡被多数人叫做“苦竹渡”不算冤枉的,因为在人们的心里寇准还是寇准。
寇准初来雷州,发现当地人操着一口佶屈聱牙的古越方言,不利沟通,便不顾从宰相到司户参军的巨大落差,教育本地人学习当时的“普通话”中州音
得寇准的恩德,雷州话中以海康城为主的“正统”黎话修正佶屈聱口,接近中州音,也无形把雷州话向普通话拉近,甚至有些字音的“官”调其实就是普通话。如“人”(难)的官音为“仁”(REN);“书”(朱)的官音为“诗”(SHI);“树”(秋)的官音为“四”(SI);田(“藏”音)的官音为田(TIAN),好(HO)的官音为好(HAO);行(GIA)的官音为(HING)-----
平常普通话里用得非常频繁的“很”字几乎不用,而用文言文中的“甚”——甚好、甚高,甚大;“畏”字单用也是在普通话里也少见,但在黎话中就习以为常,“甚畏”(非常讨厌),“畏畏死死”(非常畏惧);怕在黎话中应该是“泊来品”,只有“惊”字,形容应该人非常胆小怕事,用“甚惊----”显然不够,一般说“惊惊死死-----”甚至说“惊骨头都碎去!”-----
这种单字重复的格式强调程度的严重为雷州话中特有,所以常常听到这样的形容——“高高厦厦”、“矮矮缩缩”、“大大条条”、“细细袅袅”、“长长遖遖”、“短短节节”、“香香颤颤”、“臭臭螉螉”、“丑丑病病”、“奇奇怪怪”、“滑滑溜溜”-----
至于“改良”后的官腔黎话,在音韵上也更加贴近普通话了。
“周瑜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个《三国》里的顺口溜中的“下”(HIA)与“兵”(BIA)是谐韵的,用雷州话来颂要比普通话更加谐韵顺口——怕就是当时就是用“中州音”的恩德吧。
这种改良总的来讲好处多多,可惜雷州话只得到寇准短短一年几月的改良,终因寇准于天圣元年的辞世而未能彻底,留下如今更加复杂的发音标准。小学时候,刚刚接触普通话主要是语文课堂里的朗读以及音乐课的唱歌,当时的老师都是本地人,普通话音也不太标准,常常造成一些误会在所难免,不过这倒是十分有趣的快乐记忆,常常令我无法忘怀童年的往事-----
雷州话里的“打”与普通话里的“怕”同音。于是小学堂上老师教的歌中“---不是人民怕美帝,而是美帝怕人民----”就会成我同学的笑谈中的经典:看看,侬人(我们)总是给美帝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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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日(那天),去水店搭车上去麻章,车未来度就坐度铺子处等,做碰倒去唐家纪家班车入站拾客,收票哈个闸否子(女孩子)讲鸭雷州话就犁犁(歪歪),她度(在)车里刀()对窗外倒喊,听倒相当像是喊:药加个(杨家的)、上加个(唐家的)、死加个(纪家的),赶时间快快埋(来)……带倒(连续)喊; 然后她车司机听倒当场就骂她讲:叫鸭(那)大大鬼拿你去.........
人拾人铁 (散伙\分手\离婚)
押鸡孵蛋 (强人所难。押:强迫)
肥樑大腿 (体格强壮,身材高大)
地衰生蚊 (倒霉)
偷鸡嫌瘦 (贪得无厌)
傻肥大座 (很傻)
娇腰博肚 (弯腰凸肚)
高鼻凹眼 (形容坏人)
车列大炮 (吹牛)
搬钱浪漾 (游手好闲)
睡兄三伯 (女人的外遇)
拖列尸远 (离我远点,越远越好.)
咧大皮厚 (什么都不懂)
讲松垫瘾 (随便说说)
个疯个上城 (没有一个是正经的)
胆大生毛 (胆子很大很多事情都敢做)
假鬼 (装B)
抢意(高傲)
死虱无个、无钱无铁 (身无分文)
没北 (不懂)
咬吹菊 (屁股)
烂命(拼搏)
闸否子(女孩子)
闸步子(男孩子)
雷州人的孝贤礼仪大都深受“十贤”影响,古城内外千百座古庙的佐证,足以证明民风与熏陶的重要,以致每座庙宇都足以有一个甚至几个或是乐行善施、忠孝礼教或者救死扶伤、民族义举之故事。这些故事耳濡目染、世代流传,成就后来雷州人好善乐施、平易近人、嫉恶如仇、忠直憨义的性格标准。
雷州人多不善言辞,不计小节。但是是非面前嫉恶如仇,大义凛然是常事。一家人可能少得问寒嘘暖,但外对熟人,每每见面反倒都问“吃了未哩?”客气十足。
白粥稀饭这样东西是雷州人最常喜爱的主食。粥在雷州人眼里应该是指有米有汤加上菜肴熬出来很烂的食物,而稀饭是专指白水煮汤饭,雷州人只用一个“糜”(MIE)字来说叫。古汉景帝曾经在饥民遍野通吃观音土时对报臣说:“何不吃肉糜乎?”。这个“肉糜”怕是现在粥的前称,其中的“糜”与雷州话音相近的"糜"就如出一辙了。雷州人惯用代替"吃糜"来统括吃饭、吃粥和开饭。所以常常只听见“吃糜未哩?”,说“吃饭”那是“现代化”了!
雷州人性刚烈,疾恶如仇,骂人都是常事。
关于骂,其实有很多种,有怨恨决绝之骂,这种骂视最为沉重之处就是骂“死”!骂“死”得怎样,粉骨碎尸,或者“死无藏身之地”,或者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等等,这是恨之入骨之诅咒,是想杀之却又不能的两难之中另避蹊径的解恨!这种骂与我们所谓的骂架之战自然有所区别。此所谓的骂,多指“骂架”,是要有一些前提所限的。君子之骂无须拳棒之卫,无须缚鸡之力,只要三寸不烂之舌。首先可能是一种讨伐,是一种尽量保留在“文斗”范畴内的“泄愤”。或者类似于“文人相轻”,半君子文明,动口不动手的的讨击。如国人所素爱的“国骂”,又如西洋人的“狗屎”仍至“FUK YOU!”的谩骂,略指一些“战略”、“战术”技巧。虽然难免粗俗,甚至下流下作,但实不失"精彩"之处。
鲁迅先生曾对国人的国骂做过小考,在文章里面他提到先代的骂法有两处,一是齐威王骂周烈王姬喜“叱嗟,尔母婢也””,大概也是“你母亲是贱人”之类;二是陈琳骂曹操,“赘阉遗丑””!因为曹操之父曹嵩是宦官曹腾的养子。曾令曹操大为上火!-----
从这两处看,骂人之策略与作战相同,均是攻其“薄弱”!所以骂的最高境界便是骂人的先辈。对于重孝的中国人来说,骂先辈可谓一剑封喉的绝招,同时也可以处以“置身度外”,“避其锋芒”,“观棋虽语”的角度-------所以鲁迅也说,“要攻击高门大族之坚固旧堡垒,却去瞄准他的血统,在战略上,真可谓奇谲的了”------
骂需要的是气力,男人一般善于力气,力大气盛者往往有打的优势,而女人声高音洪,看似更加善于骂。但是骂之目的在于激怒对方,骂到对方的痛处,而女人之身往往成就许多遭击点,成了男人的靶场。所以男人若要控制拳脚,将骂把握在近乎“友谊比赛”氛围内,倘若不是通过饱读诗书,恐难学习到以上名人圣贤的高深骂法的,也恐为骂阵难成之局势。因为骂为“对垒”,必须是双方略略匹敌的状态下,不然就是“孤掌难鸣”、独军不成战了!
在雷州,男人之间的骂阵经常是简短,草草收兵然后转为肉战为多的,要保留着继续下去的战势,非有坚韧之意志,遏尽克己之心,谦谦君子绝行,不然就是惧畏法威之典型方能维持,而且之后所有攻击的靶心都是瞄准女人的身体敏感部位或者名声贞操。如果撇开国人素爱的国骂之特点,别人或者误为女人天生就有什么罪过,但是看看男女之间的骂仗,一样发现,枪口的方向还是朝准对方“母亲”的身上。正如前面所说“置身度外”,“避其锋芒”之策略。既骂到对方,又寻足了规避的理由。因为骂本是游走于法律和打的边缘的钢丝上戏,如果有态变成有恃无恐,将骂辞直朝对手身上,这场仗也则将不长久,可能这个骂已经成为打与法律介入的前奏。因为骂可以虚拟,法律却是究实,如何规避法律以及至出手打,这实在与骂者是一种考验。针对这个雷州之骂似乎是略备心思了!
雷州之骂很少用"操"之类直接攻击的脏字。可能因为“操”之类太过背离道德和法律(当然是指旧时代的),明具猥亵侵略等攻击性,如果较真,或者历经法律推敲,往往是引火烧身的依据。弃之不用应该是明智之举,也应该有一定时代和历史的原因,是不是因为人心开始向善,或者更加重视法律意识还有待考证,但凡还用,大多只当打趣,已经全然不当其事,或者只是修养惯性,略施口头戏谑而已,而且甚至不为男人专用。一些粗俗女流偶遇不快也会吐露一句“操------”什么的骂辞。不指向谁,实质是口头禅罢了。
雷州人骂人最刁钻之处是用“嫖------”,若遇女敌,首先把对手骂作“花娘”(原指旧时的妓女),然后最恶毒的骂法也是转移成“嫖你老母”,这个放的精准通用!是人都有母亲,而且母亲是离个人最直接,最近距离的却又不在场的先人。她是攻无虚发,骂触肝肠,又无反力者;且此实难究出真,让法律也难耐其何、束手无策------有的甚至加上一些引申:“------老老的”、“------哭哭的”等等形容词。这后来发展的,看来还有许多任凭想象的发展空间。此其实也正符合"国骂"的基本元素——既抬高自身的身价,又将目标置之度外,而且还能达到“伤杀”对手之目的;甚至更能彰显占领私情法理于优先!因为按照古人的思维,无论如何,“嫖”总是双方自愿的事情,与“操”的侵害有意愿之别,有强奸与通奸界限,多少能够游刃于法理之间,令评判者有是非难辨之感觉,也就达成骂者逃脱与诡辩的目的了!
而且这种“骂”还能很有先入为主的意思,无形之中大大抬高了骂者的地位,哪怕本是穷乏仍至潦倒之人,如果还能“嫖”,定必然见其还是有钱!而且还能够征得对方“同意”!再就是按旧时的风化又尚不犯法-----果若不计粗俗,这实在可算是非常高明之上等“骂略”了!-----
骂虽是耍嘴皮子“逞能”的事,正像游戏那样提供宣泄但不可当真的功能。这种雷州特骂可能正好迎合时下个人内部深处所渴望的权力、富有、征服、任性等私欲需求。在这种状态下,“骂”其实就是任由装扮的小姑娘!象现时社会的一些权力潜规则,用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员的任性,满足着自己私欲的快感——渴望当一回权力的拥有者,尽管是在梦境中,免不了有一时其乐融融的奢望!当然这与真实其中的差别谁都明白,只是一个是现实的任性一个是游戏搬的假想,真假之中都能一时满足个人心底的伟岸感罢了。
从“嫖”字的引伸引到另一土话"嫖泻"。这个本是个描述旧时浪荡公子不端混蛋的说辞,但也用于日常之骂!只是多用来骂“事”。如花钱不值得,做事吃哑巴亏,就随口一句:“算是嫖泻了啦!------”,而且用之不分男女。很有阿Q精神,实是自我安慰-------
至于女人骂男人,自然也是讲策略,特有一番景象。或许是深知男人暴力的危险,用反退为进的办法,把作为对手的男人假设成超强不羁,而且顺着因势利导,推波助澜,让其无法无天,落入坏至无度的“口袋”,终遭天怨,或顺法律之便,顺理成章的借用天谴!------男得罪女人往往被骂“砍头颅”(旧时处极犯人之手段)。这应该也是策略的较高境界!因为骂之极致就是让他“罪该万死”,“罪大至死”当然好落入法律之手-----这种假设虽然有点凭空意想,也可能是枉费心机,,但是假使骂人之中又能假手法律之力来斩杀对方,昭然揭恨那也是认真解恨啊!
不过骂仗之所以能坚持成局,还得有赖一个规则,即是:男人必须有点“半君子”,只管咬牙切齿骂;女的一般都是跳将暴泼,或者手舞足蹈,撩、挖、挠、扒,行不用其绝,声不尽其极,但绝对不能触及对方体肤------一切尽在“君子”与“法律”之间左右逢源罢了!
童年的时光带着清新的空气,和憨直的人性,象行驶的列车那样不停地离我远去。追朔童年的梦境,或者希望记下什么是我一直的期望,可是有时尽管空有梦莹魂绕,一旦拿起笔来却又有不知如何的感觉。也许是由于地域、文化、历史的差异,让我难于对这个由兴旺变衰落的难以解读。加之语言的特别让我困于混沌或者多少阻碍我的雷州的情怀与表达,也许从一种比较另类的角度察看,雷州人是内心火热而性格内敛,本性斯文而本质刁钻处事较真。
我的童年正贯穿着文革,如果没有文革可能我的人生又是另一番景象,但是说良心话,文革多少还能给小伙伴们带来一些快活。 文革的特点就是“热火朝天”、“红旗招展”,学生不用读书,农民不用播种,工人不用打铁,军人不用扛枪。也即是读书务农;站在田头放眼世界;团结就是力量的先锋队;红旗代表江山------ 文革的典型在于运动。 所谓运动,就是自上而下的“工作组”的人,带着上面的指示,象搅棍那样把大批热衷于私人生活的平民百姓搅拨起来。先是学习最高指示,然后开会表决心、鼓干劲,批评与自我批评,揭发、批斗------把一切暗藏在人民内部的阶级敌人深挖出来----- 所以文革的开会是最为普片的活动。每个街道,居民区,除了书记、主人后还分成居民小组,分别有组长,积极分子代为管理。组长是选出来的,积极分子是居委会领导安排的。大会小会天天开,特别是有“运动”的时候,有时一天开三五次,甚至深更半夜开,真能把那些小组长们的腿给累断。因为凡要开会,必须是小组长挨家挨户通知,召集,有时积极分子也配合。开会的实质就是首先学习最高指示、然后积极分子带头发言,忆苦思甜、表决心、揭发甚至批斗都很常见----- 父亲刚刚回来的时候,那个小组长城角嫂第一次拍开了门,见着父亲还凑笑着叫一声“柯同志----”,后来积极分子雪荣姑在她旁边嘀咕几下这才改口叫“才哥”了。 父亲回来是托故有身体有病,实际是医院里天天开会怕被“整”,主要是他有解放前那个“文教干事”的前嫌,凡开会能不去尽量托故不去,以身体不适让母亲代劳,不准代劳的,每次必须都是把头埋得很低,口号却是叫喊最起劲,最大声,但极少敢正眼看工作组与领导们。会散回家就沉拉下脸,一声不吭,蒙头睡去----- 经过一些运动的开会过后,有回我站帘前看见父亲独自一人盯着酒杯发呆,一会儿自言自语,泪流满面-----懵然发现我在帘外先是一楞,然后止住眼泪盯着我说:“侬仔人(小孩子),要听话-----大人的事莫传-----虽是读书无用,也欠(要)好好读书,读好书到底是有着数(好处)的!----”父亲的意思是读书毕竟能让他不会让我们至于挨饿----- 父亲原本是不拘言谈严肃霸道的,运动后变慈祥了。但是喝起酒来又变另外一副德性。常常出口粗俗,足蹈手舞,呛天怨地,偶尔又无缘无故的痛哭流涕。 开怀时说:人生有酒三顿少,一梦醒来又是年! 悲愤时唱:“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 “陈进土,-----陈进土!——”工作组里的殷桃同志在点名,“陈进土家有没有人来?” 殷同志用名簿夹拍打着手掌高声喊问。 “呃!-----是不是叫我?” 只见一个戴着圆圈眼镜,头发蓬乱的中年人半站起来,“----我不是陈进土-----” “那你起来做什么?” “我-----”他干脆直起腰来大声说,身边的人让他这突如其来逗乐了,哄然大笑起来---- “大家别吵!”殷同志猛拍着名簿夹----- “我不是陈进土,是陈进士------”说着走到殷同志的身边对着名簿用手按在桌子上比划,“不是土,是进士的士!----士兵的士,那横是上长下短----”然后转脸向听会的人说:“嘿!陈进土,死人才进土啊,我是进士,进士懂不?通过最后一级考试殿试者,称为进士,旧时与举人差不多的-----” “好了陈进士,回去坐下吧-----柯文才!” “到!”父亲恭恭敬敬的站起来回,引得旁边的大叔大婶又笑起来。 殷同志更是有力的拍打名簿夹,而且啪啪作响---- “柯同学声音洪亮啊!哈哈哈!”陈进士下来抚着父亲的肩膀逗笑的说。 “坐下,都坐下!”陈进士这一逗笑显然让殷同志心烦了,为了继续点名好像忍着“李-----” 终于点完名,殷同志将名簿往桌子上一掷,匆匆接腔严肃着脸说:“你陈进士、柯文才,一个进士一个有才,到底哪个更有才啊?--- 只见父亲知趣的耷拉的头,小心翼翼的望着上面,而陈进士却如无其事的扯着父亲低声是:“镇长的千金,连进士都乱才进土了,嘿嘿嘿----”父亲装着没听见。 “陈进士!我看你就是陈进土!” 殷同志的脸上显然多出许多藴怒,“你不就是解放前雷师培养的老夫子吗?我看你这种反动旧知识分子是屡教不改了!”然后又指着父亲问,“你们都是老雷师生吗?” “都是旧时代的陈年烂谷之事了-----”父亲说着半起着身连连点头。 “陈进土!你上来!” “我------”陈进士半抬着屁股,环望周围,有点怀疑叫的不是他,回眼看看殷同志的脸色这才确定自己大概闯了些祸了-----“我----我不是陈进土-----土-----”---- 工作组里有四人,都是二十不到的青年,两男两女,男的平时除了带领读读报纸都不怎么理事。两个女的却很漂亮,上身穿着时下最流行的旧军装,扎着小羊角辫,其中殷同志显得最为成熟,她象是领导,而且她的父亲是镇长,所以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她主持, 这两个小女孩把居委会领导和民兵们搞得个个神魂颠倒,三头两天之后,学习的气氛被放松下来,原先成天的学习上级指示精神慢慢改成学习毛著,后来经常改为学习和讨论,为了创造“撕磨”的机会他们甚至大胆起用我的父亲,让他领着大家朗诵毛主席的诗词。这对于我同学的父亲自然是得到重生、委以重任的机会。父亲为避前嫌,大有重出江湖从天跌下的姿态,于是自然格外认真和投入。而陈进士他那眼角的眼屎和乱蓬蓬的头发经常成了他旁人挖苦的笑柄,只是他却一直如无其事的样子,该读书便读书,该说笑时候说笑。 “-----看你站着死直那傻样!---念的象唱的样子!---你可小心点说,免得把那臭嘴里的吐沫喷给前几排人的口里!---”------ 他不是总会找点乐子来给父亲搅局。父亲生怕搅出事端常常是装作没有听见而不搭理他,任由他闹。 回到家里父亲说,“------他不知死啊!解放差不多二十年了,什么运动都经过,还是死性难调-----侬(咱)家成分高,不成同他那样乱闹啊-----” 陈进士是父亲这班同学里最不得意的一个,因为解放前娶了个富农家女子做老婆,且为人浪荡所以解放原来没有正式的工作,平日只在自家门口竖个牌子接写对联、锦旗之类的零活。
读雷师时曾经与城内两同学结伴夜里去城角看雷州戏,因为在家过年,又都是雷师生,出门再寒掺也得是布鞋马褂。三人行至东门就入了泥路,也没有路灯,又逢初月,天色伸手不见五指。突然旁边一个同学踢到东西,
“好像踢到帽子-----”
陈进士一贯家里最穷,身上的打扮几乎是订婚未过门媳妇家给“帮衬”的,一听说踢帽子,立马转身蹲下去摸,“-----嘿!----烂烂啊。”
听说烂烂,且两人都不想要,另一个说,“烂烂都好,我拾回去给伲公----”
“----哎呀!哎呀!”
“哈哈哈!”陈进士得意洋洋,大笑且蹲地用手猛揩着。
“这该死陈进士,原来是牛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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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里陈进士还不算坏人,平时见我也喜欢给我逗乐,经常给我讲关于傻子的故事。讲的名字是个傻子,但是我觉得其实他不傻。
说的是一个乡下富家子弟娶了老婆却不会养家,老婆叫他出去学本事,他问老婆:“什么是本事啊?”
老婆说“本事就是一般人难能做到的手艺、功夫啊,你看见了就向人偷师、学习-----学到了回来就不愁生活了。”
傻子似乎明白了,于是带足盘缠出门学艺去了。
爬山涉水来到城里,在城里一逗好几天,困乏饿渴,就是一直没有法子遇上有本事的人,一时也没了方向,还好口袋里有的是钱,就走向茶楼里呆去。到了茶楼,傻子一下子感觉到茶楼比外路好多了,不但不担心日晒雨淋,还有人管吃管喝,舒坦多了!不过舒坦归舒坦,兜里的银两也去得快,傻子虽傻,但还是知道没有银两的坏处。日复一日,口袋的银两越来越少于是担心起来。无奈此时老婆叮嘱的手艺本事还未着落。正当傻子愁眉苦脸困顿难耐的时候,一个男人牵着一个正吃着西瓜的孩子从身边走过,孩子刚刚吃完西瓜,将瓜皮随地一丢。
跑堂的伙计既托着托盘又左右吆喝,一边招呼客人一边飞身递活,飞来飞去终于一脚失足踩中那小孩丢的西瓜皮,滑画了个踉跄,将倒而使了个转身竟站住了。虚惊一场引来了堂里人的张望和喝彩,略略一笑又飞身离开。
“好!这才是跑堂的身手-----”有人赞许道。
“真有功夫!”又有人附和。
眼前这一幕傻子看在眼里惦在心里,肚想这个应该就是功夫,但是这个不难啊!想着想着,他起身去捡那块瓜皮。因为刚才经跑堂的一踩,已经偏离走道到太过接近客桌边了。他将拾捡起来放回原处,自己转身跑向大门-----
正当人们还在疑惑他将瓜皮放回原处的时候,他突然来个飞身箭冲,一脚踩在那块瓜皮上,也是一滑画,一踉跄,本想继续学着转身,但转不过来,哗啦一声跌了个四脚朝天。
堂上的人哄堂大笑了,而且都用奇怪的眼睛看着他议论起来,“喔-----”
还好年轻力盛,没有摔着,他很轻松就站了起来,傻笑地望回众人,无意间发现有人满口的面条都从鼻子孔里流出,挂在唇上。
那是吃汤面条的。可能正好大口地吃,突然被他跌倒的动作激笑了,满口里的面就是这样被憋向鼻子里,痛快地跑出来----
“哈哈哈!呵呵呵!嘿嘿嘿!”众人大笑,整个楼堂乱哄哄。
傻子也笑,一下已经忘却刚才的败跌了,而且用手指着那人------
钱花光后回到家里对老婆说了这些,“——经过今天练习踩西瓜皮已经可以了,只是那面条从鼻孔流出有点难-----”
老婆虽然有点不满意,也有些责怪,但是也感觉学点技术不容易,毕竟他也去城里见过一点世面,不如拿点本钱给他学做生意。
“做生意就是便宜买,加价卖----”
傻子试着“便宜买加价卖”可是卖来卖去就是没有人买。老婆说,不能这里买这里卖,你要去远的地方买,拿回来卖。
傻子带着二十大洋出发了。同样是爬山涉水,走村过寨,又乏又饿,差不多走不动的时候看到湖边有一片黑压压的的水鸭栖在哪里觅食,心想终于碰上有东西可买了,但是左盼右看都没看到人,心想没有人找谁买去?
傻子于是四处找人,还好不远正好来了个肩上扛着几根竹竿子的人。傻子赶紧迎上去问:“大叔这鸭子谁家的?卖不?”
那人本是路过的竹贩子,见他不是傻就是不懂水鸭,索性是:“就是我的,你想买麽?----很多数都数不过啊,你给多少价钱?----”
“我只有二十个大洋,-----”
“都卖你,便宜你了!”说着挑一根最长的竹竿给他,“钱给我,你去赶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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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被骗了。二十大洋只得了一根竹竿子,灰溜溜的只好赶路回家。行了一两天,又渴又饿,天也将晚,突然逢上农村里娶亲接新娘的轿子,饥寒交迫,傻子无奈只好扔了竹竿混进娶亲队伍里。狠狠的吃了一顿,然后躲进新房的床底下睡着了。
夜里尿急憋醒,突然听到新人刚刚活动忙完说着缠绵心思的话。
那女的问,“----娶我好麽-----刚才感觉如何----?”
男的刚刚尝试完甜蜜的味道,连忙诚惶诚恐的说:“哎哟!哎哟!真象做梦-----刚从天上掉下来啊!”
说者无意听人有心,傻子原本忘记了白天鸭子的事了,男的这一提起,突然令他急上心头,慌忙半伸出头,撩开蚊帐:“大哥啊,你从天上下了可曾见到我的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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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子找回自己的竹竿,觉得总得拿它向家里做个交代,只是太长太沉,扛到家累死了!半路遇上别人有锯子,求人锯一小节,心想拿回去还可以当吹火通给灶头吹火用,就惶恐忐忑的赶路回去。
回到村前天才蒙蒙亮,在村口遇是隔离屋的出去赶集,向他说了他家的岳父来了,说是家里养了五年的母猪不见了,全家找就几天,想叫他帮忙着找。傻子平生最惧岳父,心想这下遇上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傻子回到屋前不敢叫门,在门外徘徊到天亮。思来想去终于看着手里的竹筒子豁然开朗——何不借这东西的借口先找回母猪?
傻子拿着这竹筒一进门就东嗅嗅西嗅嗅,见上老婆也不说别是,只大声说,“你们什么也不用说----我都知道了!都知道了!你爸来了,家里的猪不见了,不焦急,不焦急!我来找!我定找回来!-----”
家里人还不知怎么回事,岳父也觉得神奇,急急迎出来。傻子急忙向家里说他些天遇上高人,传他闻物的天术,还给他这个“闻枪”!只是对于此次的真实遭遇只字不提。然后就急急随岳父去寻他的母猪去了。
也许是傻子这一趟走得太过遭折,饥寒交迫许多时日,再加上初来乍到岳父母的款待,吃的太狠坏了肚子,天天拉稀。还好这也给此次寻猪之事一个缓冲。但是缓冲归缓冲,寻猪还是要做做样子的,所以一连几天周围所有村庄的茅房粪间他都入遍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想不到这母猪真是因为贪吃给掉粪坑里了!这下傻子因为专门自告奋勇给岳家寻回失猪而声名大噪,远近耳闻。有人拿起他手里的烂竹打量然后不以为然,说是想藏着点东西考考他,本来他不想开口反应但是他老婆自告奋勇欣然接受了。正在左右的他无奈老婆的怂恿只好硬着头皮早早去到那家人的村头等候。没想村头的榕树下遇上俩七八岁的小孩在争谁家钱多,一个孩子说他家藏了十个大洋在灶头的柴火灰里给邻村人来找----
这种凑巧想不到又这么神奇地帮助他顺利过关,这下傻子的更是响遍几个县城,别人认为他不再是人,几乎是神了。虽然接连顺利,但是傻子心里到底知清楚那是怎么一回事,但是现实是箭在弦上,鸭子在架子上,人骑在虎背上,只能上不能下!正当傻子忐忑不安心里考虑着如何走下神坛的时候,官差突然造访,说是皇帝的玉玺被奸人藏匿了,派钦差带两个御前侍卫来护接傻子前往京城去破案。
原先还算是惊魂未定,这下傻子几乎是吓得尿屎并出,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眼看逃是逃不掉了,只有更加硬着头皮。可是想想如何转眼间就落入目前如此万般危险的处境,不禁又后悔又冤屈,途中常常哀叹抹泪,有时心总念念有词:“哎呦!人啊-----从前不死终归必死啊!”
这话原本含含糊糊,可说多了就是说者本无心,听者却有意了,而且很快也传到钦差那里,两位御前面对钦差的眈眈虎视,唰的一声双双跪下:“钦差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原来两位御前一个姓朱名丛钱,一个姓钟单字名归,俩人伙同妃子偷盗玉玺藏匿深井-----
此案更是傻子大仙人未到而案先破,一时扬名天下不在话下了。至于天子将给傻子千赐万封也是自然,倒是傻子对钦差大人千恩万谢,也秉求陛下免了从前(朱丛钱)、终归(钟归)俩的死罪-----
故事讲到这里其实还没有结尾,但已经是由陈进士一段接一段,分十次八回将接起来的。故事后来怎样,是等到我上小学的第一个年末理发准备过年,当时我与隔离班同学伟斌在赤公那里排队理发,遇上他也排队理发,才大不愿意地给我讲了它的结局。
赤公的理发店是我们南门最有名的店,生意非常热闹,经常是需要排队的,逢年末就更不用说了。赤公生意好得不行,却又缺帮手,且他本是残废,人又老,头发更是又长又白又乱糟糟,好像一年没修理过一次似的。有好事者说:“赤公,你成天给别人剪头发,为什么不给自己剪啊?”
赤公总是笑一阵子才说,“我给别人剪,但是谁闲功夫给我剪啊!”答后还是笑。其实赤公不去找人剪主要是因为他的脚。说到他的脚,他就说是年轻时跌的,倒是陈进士说傻子的最后是为了自己解脱而拖一个理发的人来做替死鬼!
因为想解脱,傻子终于在理发师傅的身上找到合适的理由。那是他理发的时候,那个师傅除了理发还给他剪了鼻孔里的鼻毛-----从此傻子的鼻子就再也无法用那个“鼻枪”竹筒里闻出东西。听说官府为了惩治毁害这个神鼻的人,将当时的理发师的腿打断了。
我问陈进士那个理发师是谁他只是望着赤公使劲地笑,不肯回答,后来我们都怀疑是赤公——怪不得从来没有见他给顾客剪过鼻毛!怕是记住教训了!
岭南地少有烟草,但是盛产烟筒。雷州人家里几乎都少不了一样东西,它便是竹管“水烟筒”。 那是一个用半米略长,胳膊稍粗的老毛竹管做的竹家伙,一般三至四节,上面的节子用烧火铁条烧红后钻通,留着最低最底的竹目盛水。水是只需盛到整个竹筒的半腰高,竹筒的腰间斜向下钻个斜洞,将一段做成有一端乘烟丝兜兜小咀的小竹节斜斜深插到竹筒肚处的深水里,只留离枝根两寸左右的兜兜在外,象支小枪咀斜插举在半腰。这就是本地人所说的“烟筒咀”!它需用松香烧溶,化解涂压在洞口与烟咀根部做以密封,防止的是里面的水和气的外漏,散失了实与厚重的操控感。这就是一杆原始的“水烟筒”!吃用起来就是水烟! 居于环保和卫生的讲究,还会在烟咀脖子的下端挂个用以盛装烟灰水渣的铁皮缸子,这个一般用废弃的罐头罐做成-----另外如果讲究,还有将烟嘴做成金属,铜的甚至金的;或精选形状特殊的十年老竹头来做主杆,外墙雕龙附凤,管口镶金披银全凭主人的喜好与身份------ 旧时代这“水烟”可是雷州人主要的待客之物。雷州人视茶事小,看烟事大,而且常不在意旱烟甚至卷烟。大凡富贵体面之家既以待客,又用以显示家势身份。将烟丝(雷州人称做熟烟)揉团按在烟咀里,划着火柴点火,将整张嘴塞到竹管上的里头,然后着力猛吸,只听烟筒里随即发出“叽里咕噜”的打水声,这是空气经由烟咀吸入烟筒,穿透水底吸上水面造成的拍浪击水声;由于水浪闷在竹筒里,连环翻滚,随竹腔共鸣,形成和鸣悦音,动感清脆之音,而且伴随着烟丝点燃和吸气一着一息的吞吐节奏,大股大股的烟气伴随吸者有规则的张口换气阵阵排出------这叫做烟技排场!既有声色,又悦耳动听,有的甚至在点烟的火上更究功夫,不用火柴,选用香柱燃烟,如果是旧时的高门望族,这个香柱还得要用沉香木的粉屑为主要香柱,在古朴典雅的书房或者客厅当中,燃点沉香之香,幽幽郁郁,明神醒脑之后赋予香烟之精彩表演,嗅香赏熏,吞云吐雾,真足以让人心旷神怡!还配上这漫天轻烟薄雾的烟幕缭绕,声色具齐,说蔚为壮观一点不假;更有高手,屡屡还能伴奏出有如鹿鸣幽谷之静幽,或者排山倒海之弘恢。对于雷州人,这应该可以说是别有一番的享受!至于烟丝的讲究,即雷州人所说的“熟烟”,更是不在话下------这就是雷州人所谓的“吃烟”! 雷州人喜欢吃烟,而且不分男女,大致指的就是这种用“水烟筒”的习惯。只是用水烟也略略需要一些熟练与技巧,一般熟练之人都不会是整张嘴巴将个埋塞进烟筒口里,而是微侧着头,稍为留让着一小边的嘴角在筒口之外;以随时兼顾吸气和排烟的有效交替,和谐并行。而且大多老熟的烟者往往都能得心应手,潇洒从容的将一口熟烟吃得抑握自如,高亢有如万马奔腾,低持象是布谷低吟,直至那团被燃得猩红的烟坨变成行将熄灭灰黑巴瘪的烟屎。原后轻发一力吹,略略一吹,双手悠悠把持,顺势一掷,那颗灰黑黑灰的烟屎也就悠然跳起,悠然收落入烟咀脖子上那个小铁缸子里------ 如此声色交错的境界,期间的精彩往往更不只是一时的趴腰耸肩,直眼长吸,轻轻掷接,然后长嘘短吐那么简单,那是实实在在的一种玩乐!或者略有顿令旁观者大有烟瘾四起,跃跃欲试,不就不快的诱引。而且据说这种吃烟不伤喉咙,清热止咳,提神醒脑------也许正是因为经过清水过滤冷却后清凉的缘故,也有传说是有些得意闲人还在清水之中加入薄荷、樟脑之类的药物------三奶就是一个吃烟老手。日里无所事事,每到一处都是首先坐下来吃烟。虽然那是对吃烟已经没了旧时候的排场,但是招呼客人还算它最为妥帖周到,而且那时的熟烟也卖得特便宜,一般五分到一角一两,招待人客成了所有家庭最通常的日用!
三奶吃烟喜欢霸着烟筒,吃一口说一会儿话再吃,期间如果没有人说想吃她就一直拄着烟筒,生怕别人抢了似的。
“----工作组的同志讲,革命群众要擦亮眼睛,防止反革命反扑----”
“哎呦,三奶真是进步好多哦,句句都说到革命道理了----”
“哎呀!革命什么,什么革命我也不甚知道的!殷同志叫我听广播,听来听去也是‘三不知道’!不想听了,听领导同志的吧,领导同志叫革命就革命----
“那领导同志叫革谁的命?”
“这个我真没知道,”三奶摊开手说,“嘿嘿!跟你人(你们)一个样!-----无论怎样,革命就是好,反革命要打的----”
“三奶真是有水平!”
众人纷纷赞扬----
暮色苍茫——看劲松, ------下面一阵嗡嗡嗡 乱云飞度——亦从容; ------毕竟还是嗡嗡嗡
------
父亲直挺着身板,引吭高歌似的领颂在前,每念一句,接着的是一帮大叔大婶老太太跟着“嗡嗡”,饿狗嚼生芋般和声胡伴着,因为是夜会,加上灯光昏暗,众人昏昏欲睡,有的半睡着眼,有的东倒西斜,整个会场除了台上的工作组就是父亲与陈进士精神。父亲精神是因为“工作”,朗读得认真,陈进士精神是由于无所事事东张西望,偶尔见到一首令他非常欣赏得意的诗,总要拉扯旁人与他评论分享一番,无奈那些阿叔大婶听着却一点不笑,反倒流出长长的口水----直倒过来能惹起他自个哈哈大笑------
“山姑村父,野性难调,朽木不可雕!------”
“------烂泥巴,扶不上墙!”
每每在失了志趣时他总用这些话语来不肖他们,而且喜欢撇着嘴,
“高!实在是高!”
他拉扯着前面的康大叔厚颜的说着,其实他屡屡的言行康成早就看在眼里烦在心里了,只是因为不想搭理才一个劲的挤坐到他的前面。
“少来!-----”个子小小,脸色黑黑的康成大叔回手甩他,拿眼瞪他。
“咋的,你老康咋的啦?——”
“咋的啦!——”康大叔真的不想忍了,豁然站起来,只听“噗——”的一个长声闷响,众人突如梦中惊醒,纷纷慌忙而起,“嗯------嗯!”着嗤气捂鼻,落荒而逃,炸锅一般尽量向往四周挤去----
“哦?哦?----哦??-----做什?做什啊!”
会场一下乱成一锅粥,也打断父亲的朗读了。
不了解的人还以为是要救火了,向慌乱的人群中张望起来“------?”
“咋样啦!咋样啦?——你陈进士想反啦!------专门使坏打击积极分子?!-----”这话似乎是提醒大家他老康可是居委会康主任提的积极分子,
“----他骂三奶作‘放尿不上墙’!”他当着台上主持的工作组大声说“他-----他-----歧视革命妇女----反党!反特!----做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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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旁边有人压低嗓子好不得意的,强忍笑容的对旁边几个人背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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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度田牌放吥屁(PUI),
东风扫来臭通村(CUI);
估是安岚开大唝(GONG)(大炮),
谁安康成放屁雷(LUI)。
“哈哈哈!不愧是雷师生,------真有才!”有人大笑起来。
陈进士略略得意,也报以微微一笑,“-----”
听着这歌,康大叔恼羞成怒,七窍出烟,浑身一抖,连连急急放了一串响屁,
“噗噗噗——噗!”一下眼睛更加瞪得通红了------
可怜大伙恨不得落荒而逃而不能逃,连三奶也皱紧眉头,用手中的大扇大幅的划拉,口里念念叨叨:“什么死人——肠肚都坏了!不知吃什么死蛇活老鼠,放的屁这样臭!真是臭臭死死!”
“臭臭死死”是雷州话中臭的最高级,专门形容不好的东西,就像“坏坏死死”、“恶恶死死”、“咸咸死死”、“苦苦死死”------
“ 嘻嘻……”陈进士倒有几分得意。
“你----你你你!-----我上工作组同志那里告你去!”------
三奶被熏得无奈,一个劲地拿芭蕉扇拨拉的同时,听见他说要上去就一个劲的连赶带推地用扇子赶他,“去,去,去!快上去!臭死人啦!”-----
三奶,三公的老婆。三公名叫李三,这就是三奶名的来由。三公年轻时候参加过土改的工作组,故三奶在居民区里实在有些地位,只是据说少了些文化。
三奶当年五十开外,背略驼隆,经常手执一把芭蕉扇,无事喜欢四处走门串巷。由于三公的原因,三奶最早一批就是街道上的积极分子,而且由于喜欢说辞和会唱黎歌,频频深得众人拥戴。
记得工作组刚刚到来运动的时候,由于平民少见世面,大都忌讳腼腆,无人胆敢上台发言。第一个上台发言的就全赖三奶,于是三奶的名字一下子在工作组和全居民中十分响亮了!“毛主席万岁万万岁!”就是三奶用歌腔最先喊出的经典之声。
当时她右手执扇子,左手反叉在腰与肱股之间,虽然背如驼隆,但竟然略岔开腿,扎马抬头,在工作组同志的引导下象年轻时候上台唱雷歌那样大胆地仰头高声嘹亮叫喊——
“------砍头剁头衰稠稠!败稠稠!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台下立马击掌如雷,和声如潮----
“------砍头剁头衰稠稠!败稠稠!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台下依然击掌如雷,和声如潮----
“------砍头剁头衰稠稠!败稠稠!毛主席万岁万万岁!!------”
台下还是击掌如雷,和声如潮----
三奶这话用雷州话的腔调唱出来,当时已经空前绝后的引起轰动了,只是后来每每都是这一句半甜不咸的土话,久听未免让人耳生厚茧,厌倦渐渐,加上殷同志也说过:“雷歌也属四旧!”是“四旧”便在该破之列,自然不好大加发扬,于是领导建议三奶多听听革命电台,学习学习最高指示,革新革新革命动向,这才让三奶有一段时候少上台了。至于三奶真的不识字是后来三奶学习电台的革命理论之后在偶尔上台的发言中才被证实一二。
最后三奶在台上的发言是这样,依旧扎马,依旧昂头(其实只是拼命翘起下颚):
“------各位大领导——各位办公厅-----叛徒林彪孔老二,这坏头头,这反党反团,都是坏东西!专门想复辟奴隶制-----”
林彪和孔老二本是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次的人,让三奶当成一个人了,因为人们从来没有听过她说林彪或者老二,要说就一定是说林彪孔老二,而且还在前面加着“叛徒“仿佛这才是完整的一个词语;至于“反党反团”,料想三奶认为电台都常说“----反党----”,既然反党那么反团也就“理所当然”,因为在三奶的心中,党与团应该是紧密联系的;党是好的,那么团自然也是好的,不是吗?儿童团、共青团不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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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康大叔与陈进士,两人果真要闹翻。
“我要揭发,他专门打击革命积极分子,每回三奶发言他第一个 撇嘴摇头,说什么革命就都是‘放尿不上墙’的在胡闹------康主人都说如果不是他出身成分好早该拿(抓)起来!!-------我揭发!-------”康大叔当着工作组同志指着陈咆哮。
“揭什么-----”陈有些来软了,低声下来。
“揭什么?!----你讲你说了什么?!”见陈有些害怕的样子,“惊啦?——
你这政治流氓!”转而又奏近脸向殷同志说,“------他说‘无限风光在险峰’,是指女人哪东西-------”
台下有人“噗嗤!”的啼笑起来。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有的忙问,
“什么东西!就是女人那东西啰!嘿嘿——”有人玩笑地讲。
“哈哈哈!”有人听出意思,哈哈大笑了。
“原来是这个!----哈哈哈!!”这样绝大多数人几乎明白了,也都笑了,有妇人媳妇边捂嘴偷笑还动手拧打旁边的男人,“该死-------嗨嗨!”
殷同志不会是傻,早就明白了,洁白的脸一下子漆黑下来-----有人马上去报居委会的康主任和书记------
“----经常写的反诗!”康大叔继续声讨,
“他说什么:雨仔下下下泱泱(IANG),老鼠咬猫扔过窗(TIANG),山牛(黄牛)拿虎叫妈妈(MA),鸡揹鹰婆半天翔(QIANG)------分明是写反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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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陈的老婆也揭发证实他写反诗,唱反歌,污辱革命。于是接连天天的斗争大会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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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把父亲吓倒了,几天真病了似的躺在床上下不来,酒也几天不敢买了,总喃喃地说一句话:“他不该这样-----总是谬嘴说这个‘放尿不上墙’,那个‘放尿不上墙’-----太目中无人了!不该这样------还好他家没钱捐给肥头林------”我知道父亲又想起爷爷捐钱给旧文教局长的事。
吟吟沉沉几天后父亲终于叫我去买酒,然后终于豁然开朗了。
但是陈进士还是被判了刑------
那个时候甚至连衣服反过来穿也有可能会被认为有“反”心的。那是针对大人们的事情,倒是在陈进士“拿起来”(被抓)后更多听到坊间流传着一些歌谣——
雨仔下下下泱泱(IANG),
老鼠咬猫扔过窗(TIANG);
山牛拿虎叫妈妈(MA),
鸡揹鹰婆半天翔(QI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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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牛侬仔遭罪过(GUA)(罪过:可怜的意思),
雨压衫澹无衫换(UA),
人给条衫又嫌阔(KUA),
给回给人又嫌呱(GUA)(呱:寒意思)。
哆咧咪发嗦(SO),
老师吃蔗粕(PO),
同学吃蔗榔(NO),
校长吃槟榔(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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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个牛仔角欹欹(KI),
牵去田头田尾饲(QI),
人问这牛几钱买(WOE),
唱歌得来不用钱(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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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上起红金金(GING),
过路伲婆(妇女)踩花芯(XING);
饲牛侬仔走来看(O),
越踩越红越好盯(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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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哑呢公剐头蒂(DI),剐来剐去剐没死(XI),粗糠煲水做糜(粥)菜(CAI),亦欠感谢大同志(JI)。我提着为父亲打的酒,漫不经心的吃着买酒余零钱找回的糖膏,洋洋自得、漫不经心屁股一躬一蹶的玩耍在鱼亭市场的二桥的栏墩间。
今天特别开心,因为为父亲打酒在糖烟酒门市店上又遇上蓉琴姑独自当班。蓉琴姑是我家新有的亲戚,半年前她父亲害了肝病,医院叫回家等死了,有人介绍来找父亲,父亲起初也是推辞,蓉琴姑死磨烂磨,又是认哥又是求爹,父亲终于同意了,偷偷治了一个多月,果真治好了。蓉琴姑一家自然是千恩万谢,而且真的当亲戚往来了,甚至比亲姑还要亲近。蓉琴姑在糖烟酒门市上班她爱人在外贸局,每个逢年过节,蓉琴姑都免不了给我家销带一些好吃的东西。今天打酒,见自己一人当班,她又象往常那样顺手在柜台的玻璃罐里抓一把糖果给我,我一路高兴。慢慢吃着回家,漫不经心行加漫不经心耍聊玩弄,想边耍聊边吃完口袋里这几块糖膏----
不经意中撞上同学伟斌——他当时刚好被一个戴着大草帽瘦黑猴子一样的老头喝赶,无命地躲,撞在我的身上还好没有撞掉我父亲的酒,正想嗔怪的时候看清楚是他,笑了起来----他这是也没有逃,其实是没法躲了,老头已经站在他的眼前右手抓一把垃圾高高举起,嘴里叽叽喳喳不知道说着什么,眼睛瞪得圆圆,很凶的样子,只是高举的右手最终没有下落下来,只见他脸色铁青,而且很脏,脖子间绑有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的下巴正下有一股血色,中间有个地方且不停的冒这血脓水泡。而且这血浓水泡会随着他的愤怒一起一伏,一吞一吐,象刚刚用刀在脖子喉咙上开了一个口子,只是临时又用纱布包扎起来。那血水有点浓浊,一吸一吐的要流出来好像已经发臭-----我猛然之间想起了这个“妃哑伲公剐头蒂”的歌谣。莫非这就是“妃哑伲公”?伟斌刚刚唱的就是这个了!
终于老头的右手缓缓的放下来了,伟斌有点紧张的脸上松了一口气,露出得意的微笑。“哑伲公”转身走向桥边的石台级锵锵地一步一颠下去了,转眼就俯身趴向垃圾筐里,整个人瞬间消失得只留下给我视线内一顶巨大的破草帽和分不清是裤子或者身段还是屁股的半截身体------旁边黑乎乎肮脏不堪的垃圾堆中还龟缩着两个弱小身影,那是两个高度营养不良和长期生活在垃圾堆里的男孩,身材只有三四岁孩童般高矮,但是眼光却有十一二岁的锐利,一身衣服破烂不堪,双手象两把烧过的烧火棍,满脸污秽,饥不择食的样子-----偶尔见从筐里递出的烂苹果便一抢截之,慌忙用嘴来清拣出未腐烂的地方然后猛咬-----
伟斌指着左边略小的黑小孩说:“那个就是妃哑,我一年级的同学-----”
------为什么这样脏!太脏了!
我实在是吃不下这糖了-----
我没有吃完口袋里的糖就怀着散漫和并不那么漫不经心的心朝回家的路上走了。心里总想象着妃哑伲公抹脖子的情景,血流成河的样子-----竟能活回来!继续活起来,为什么?后悔了?
这些问题似乎是我当时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难以想明白的,想不明白,一整天脑子里总是响着很多孩子同时唱出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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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哑呢公剐头蒂,
剐来剐去剐没死;
粗糠煲水做糜菜,
亦欠感谢大同志。
次日,太阳照常徐徐升起,红彤彤的挂到半天上,照亮了整个东面的窗口了。我踌躇着醒来,原本有些想翻觅一下昨天在脑海里充满血腥的梦境,感觉似乎消失得非常模糊,。我揉揉还有半点睡意的眼睛,翻身起来-------
-------
鸡角(鸡公)仔,鸡角歌,
飞去菜园吃菜禾;
飞去南山吃竹籽;
飞去海南吃槟榔。
槟郎青,槟郎红,
大屋挂灯笼;
挂去哪?
挂去大祠房。
大祠房宰猪;
袅(小)祠房宰羊;
敲锣打鼓贺新娘。
初一嫁;
初二贺;
初三背侬子(娃娃);
初四走外家----
路遥落屎仔,
频频没脚袋(鞋后跟)。
舅翁打,
妗婆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