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性天真品自高

—— 观邓星华书法作品

 星华道兄书法展览、结集在即,嘱我写些什么弁之于前。闻之,余顿惶恐。试想星华兄,乃当今书界精英,驰名书界也早,不仅多次入选全国书展,出版多部书法作品集,且多年从事书法教育,且多年从事书法教育,岂我一书界外小小教书匠可喙臧否者?然星华兄执意坚持,无奈下,只好于星华兄书法“三千弱水”中聊“取一瓢饮”,妄陈一二谬言敷衍,姑作瞽者揣籲者解。

若问余观星华兄书,最直觉的感触何?曰:率性天真。此在星华兄最擅长的行草中尤为之显。其书笔势纵横,绵绵流转,颇得雪堂行和尚所谓“虚而灵,寂而妙,如水上胡卢子相似,荡荡地无拘无伴,拶着便动,捺着便转”之趣。

言书法的率性天真之趣,人们即想到晋人,我则认为星华兄书法之率真,与晚明书家有着更多的接近——行草之外,其隶书亦不无明人的影子。说起晚明书家的率真,我认为那乃是人到中年时所带有的历经沧桑后显露的豁达与从容的率真,是卸去了经世载道的重负,了悟了世事虚空而回归日常的简澹的率真。

从美学的角度说,在灌溉中国书法的三大美学取向中,在晚明士人一片王学狂禅的声浪中,无论是李卓吾的“童心”说,还是受其影响的“三袁”兄弟鼓吹的“性灵”说,无不高擎“率真”的旗帜,于是儒家美学追求的“中和”、“充实”、“强健”,逐渐显现弱化的趋势,取而代之成为主流的则是道家的“自然”、“虚静”与“空灵”,以及禅宗鼓吹的对于心、物的“禅”的了悟和“冲淡”的追求,于是就有了香光居士。应该说,星华兄的行草中董香光的影子最多,但于香光清疏流畅,神气飘逸,清远散淡的笔势之外,似乎亦可找到些微的王痴庵和傅青主的狂放。

按为书最难的是率性天真。古来被认为是神品或逸品的法书,无不以率性天真取胜,而现代的书法矫揉造作的太多,或追求甜媚,或故作丑态,而缺少的亦是率性、简澹与天真。惟因如是,星华兄书风显露的本真才显得尤为可贵。

明书画家沈周曾题其画曰:“山水之胜,得之目,寓诸心,而形于笔墨之间者,无非兴而已矣。是卷于灯窗下为之,盖亦乘兴也,故不暇求其精焉。”咦,妙哉!星华兄之书不正是于求与不求之间随性所至之耶?观星华兄之书,确实令人感到的是人到中年彻悟之后的拈花微笑,而其生命的本真,亦在这从容、清疏、流畅笔墨之迹间自然显现。

此亦吾观星华兄书法作品的观感。

 向燕南于京北半野厂

                                                             2015年元月

 作者简介(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历史学博士,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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