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对当代书法的感伤
面对当代中国书法现状,内心隐约伤感。感伤有二:
一者:近三十年以来的中国书法由于受展览思维以及急功近利思想的影响,大多数书法家日渐背离了历代中国书法学习师古人、师造化、师心迹的路数,转而入展览,入协会为指导方针学习、创作书法作品。从而形成当代书法创作“制作化、工艺化、程式化”、以毛笔在宣纸上“画字”的倾向,这尤其在当代中国书坛一些声名卓著的“大家”面前表现得尤为突出。中国书法历来强调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应物象形、传移模写、随类赋形”等等因素在当代中国书法作品鲜有体现,有人对此拿出石涛的“笔墨当随时代”来注解,认为当代中国书法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体现,才表现出了强烈的时代特征,对此说法,似乎无言以对,但是,面对晋唐、宋元、明清、民国之际流传有绪、沿袭了笔墨传统的经典书法,然后再看当代的许多书法家作品,会猛然发现,当代所谓“书法”作品,其“笔墨”基因大多数已经变异。打个比方,我们本来是黑头发、黄皮肤的炎黄子孙,而今却成了红头发、白皮肤、蓝眼睛的另类。我所伤感的,不是怕他们变异,而是感伤我们曾经如此辉煌的文明,将不断沉没在我们这一代人手里。
二者,书画之道,许多人认为是“小道”,也有人认为“书画非小道”,但其根本在于“书法与诗皆士人陶写性情之事”,尽管在汉唐魏晋之时,有提出书法的功用在于“成教化、助人伦”,“恶以诫世,善以示后”,但这主要针对书法的一种功用而言,作为书法家,主要还是籍笔墨陶淑心性。但是,面对当代的一些书法家,了解他们对于书法的心态和行为之后,就会发现,“书法”成了“艺术家”们攫取“名利”和 “财富”的强有力工具,名声和金钱是摆在当代书法家的首位,至于能否陶写性情,能否成教化、助人伦,能否引起观者美的享受,几乎不顾。
于是,只要会拿起毛笔写点字的各色人等,都争相挤进“书法家”这辆光芒四射的高速列车,然后以“艺术的名义”一路高歌,皆大欢喜。产生这种现状的原因在于:消费决定生产。由于当代一些掌权的官员、掌钱的商人对于什么是真正的艺术几乎不懂,在他们眼里,只要谁是书协主席、副主席、会员,就认为这些人艺术水平高,然后花大把银子买这些人的书法,买了也不挂在家里欣赏,而是将其当作礼品作为谋取更大利益的敲门砖,商人则把它作为“投资”的品种。因此在“官本位”和“利本位”这两种消费背景下,书法家将产生出什么样的作品,就可想而知了。
在中国古代,谁在玩书画呢?唐代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早就说明:“自古善画者,莫匪衣冠贵胄,逸人高士,振妙一时,传芳千祀,非闾阎鄙贱之所能也”。而且还对当时的书法者批评说:“今之书画人,笔墨混于尘埃,丹青和其泥滓,徒污绢素,岂曰书画?”;五代荆浩在《笔法记》中也说:“谢(谢赫)曰:故知书画者,名贤之所学也。耕生知其非本,玩笔取与,终无所成”;北宋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也说:窃观自古奇迹,多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依仁游艺,探赜钩深,高雅之情,一寄于书画。而这些人品渊雅之人为什么要玩书画呢?荆浩再说:名贤纵乐琴书图画,代去杂欲。看罢这些先贤的论点,再看我们当今这些玩书画和作书画之人,真的只能徒呼“奈何”,因为书法艺术在当代绝大多数“文盲”的掌控之下,书画者也就顾不上饱读诗书以蒙养根性,勤练书道以体悟笔法,师法造化以涵育生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