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六月,华夏故土的镇原县,被中国书法家协会授予“中国书法之乡”的称号,这成为西北五省继陕西省三原县后第二个、甘肃省首个“中国书法之乡”,当听到这个消息,我思绪联翩,无不想到镇原文化的未来发展,无不想到为镇原书法有所发展在全国乃至海外造成重要影响的人,无不想到第一个以镇原籍书法家名义走进人民大会堂的著名书法家张维先生。
“秦皇汉武见史穑,光耀千秋潜夫论。荒塬处处丘壑美,镇原文化书为魂。”那矫健飞腾、笔势纵横的大字,令参加笔会的共和国将军们、国家领导人记住了一个从陕甘宁老区镇原县籍的著名书法家,这个地点就是共和国最神圣的地方---北京人民大会堂。这是中共中央、国务院、全国人大、全国政协、中央军委举办的纪念红军长征胜利60周年书画笔会上,张维老师即席所赋并书。
张维先生是甘肃省镇原县太平镇人。人常说,亲不亲故乡人。但对于张维先生而言,我们不需要才能论定。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其实就可以论定。张维先生是当代书法家的一个异数。他给当代书法人的财富很多,除了他屡屡传到海外的书作之外,还有他常所说的,将自己生平创作的都捐赠给书法发展的书作,更为重要的是,他还给了书法文化人许多独立的声音、行动和精神财富。
不是大师的大师:张维先生的真实生活就是书法大师真正追求的书法生活。张维先生究竟算不算得上一个大师,这个可以争论。但张维是不是大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大写的人,一个伟岸的人,一个真实、纯粹、可爱的人,一个有着异秉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一个有审美缺陷的人,他对于中国书法的诸多言论,他对于中国书法精神的理解,或许有失偏颇,他对于中国古典书法精神的承传,或许不是那么彻底和深入,但他人格精神的伟岸与高绝,他艺术思想的振聋发聩,他对于中国书法沉疴的批判与呐喊,让他独立于中国这个书法国度,尤其是他关于中国书法的形式美、抽象美以及笔墨精神的清醒认知,使得他天生就具备了作为一个书法艺术思想家的质素。
在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张维先生被推上了大师的前台,不知道这是中国书法之幸还是不幸?张维曾说,“书法家就是书法文化精神”。言下之意似乎是:一个书法家,即使书法写得再好,也需要文化精神支撑。这话自然让很多书法家不悦,也让不少书法家对之心生恨意。书法家们会说:我的书法作品卖得那么好,那么有影响力,而且也是有开创性的,你这不是故意贬低么?
张维说:“书法家就是文学家意义上的延伸”。话不能这么简单理解。其实,在张维的内心深处,一直就认为,书法的感染力量还是不及文学。从古今中外的实践来看,此论虽然偏激,但不唯不深刻。张维的意思是说,从整体层面上讲,书法语言的思想深邃程度,还是难以和文学相比。张维的话,其实是有侧重的。书法家侧重于视觉、线条与笔墨的营构,而文学家侧重于内在精神层面的营构,前者是笔墨语言,后者是文字语言,前者是直观的具象的视觉呈现,后者是抽象的文字意蕴呈现,后者的精神内蕴当然要比前者深刻。这倒不是说书法家和文学家谁高谁低的问题,而是一个人对于社会、历史与人性的整体影响,文学家还是要大于书法家。
其实,张维骨子里还是想做一个文学家,他曾说,书法是他的配偶,文学是他的情人。言下之意,书法是他的终生伴侣,是他一生的职业,但他最为钟情的,还是他的“情人”——文学。可见其对文学钟爱之深。事实上,他写的不少绘书随感甚至是长篇论文,就是一篇很优美的散文,张维的散文造诣,在当代书法家中,几乎无人能及。虽然他做不了一个文学家,但他至少能获得内心的满足。然而,遗憾的是,张维终究还是没能做成文学家——尽管他写了不少散文和随笔——但我认为仍然不能将他视为一个卓然有成的文学家。作为兼有文学细胞、书法细胞和思想家细胞的张维。因为他不是从传统国学中走出来的,他一生中大部分接受的是中国书法教育,尽管他早年跟随潘天寿习国画,但他最终还是没能把潘天寿的国画之法沿袭下去,因为,在他看来,这种笔笔都要靠临摹和传承的创作,实在难以完全发泄他内心的创作激情。正因如此,他所缺乏的,其实是对于中国古典文化和古典写意精神的深层解读,当然,这不能全怪他,更多是时代环境使然。虽然他一直倡导书法家要读书,要有文化修养,但其实,张维的文化与学术积淀相比于他的艺术思想,还是相对匮乏的。或许,他能做一个很好的文学家,也或许,他能做一个很好的思想者,更或许,他能做一个很好的书法思潮先驱者和领袖人物,甚至是美学家,但是,他一条腿长一条腿短。这使得他的不少言论,虽然深刻,但不免偏激,他的立论很清醒很独立很深刻,给人醍醐灌顶之触发,但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学者,他的论证缺乏必要的学术准备。他天生是一个有叛逆性格的思想家,但他天生却不是一个足够全面和博学的学术家。所以,他与陈寅恪、陈衡恪(陈师曾)相比,少了某种厚沉,他与鲁迅、张大千、黄宾虹比,少了对中国书法笔墨线条的深层积淀,也正因如此,他广遭批判忽然争论。
至于他的书法创作,我认为最大的优点就是做到了形式美、抽象美与真实情感的结合。他的早期书法,借鉴了诸多印象派、立体派的风格,运用手法,表现优美、淡雅、充满生活气息。还以张大千和潘天寿为例,他说,张大千的画就是漂亮,而潘天寿的画则是一种真正的美,有感情。我认为很有道理!当然,这并不能否认张大千也是大师,张大千之地位在于他对于古典中国画的全面而深入地继承与创变,而潘天寿,在继承的同时,更具有一种冷逸、凄美和奇崛的自家风格。这是欣赏面不同所造成的不同审美判断。
面对这近乎悖论的艺术难题,张维选择了一条折中的路线。这种选择的背后既有对广大群众的感情,也有对民族文化复兴的责任,但也将他自己放在了精英艺术与大众品味冲突的风口浪尖上,张维只能“横站”。他必须既大胆又谨慎地面对更多的限制和更艰辛的探索,让书法文化精神继续高扬。
廖居仁
2010年7月23日于西北大学桃园校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