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来重复一个被多种传媒重复过上百遍的话题:书法家张维的话题。试试看能否“重复”出一点新意。
张维和我同是镇原人,彼此只见过三、五次面,交往谈话时间不超过十几个小时。然而在那短暂的交谈中,我却找到了精神和人格的认知。有些人和你交往一辈子仍然陌同路人,有些人和你只有片刻交往却情同故友。
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谦虚诚朴,淡泊随和。说话时不像某些人那样字斟句酌、工于心计,而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率情率性率真。有时候,也有无意的怠慢,颇难领受的倔强。但这一切的背后,却隐藏着坦坦荡荡的大丈夫胸怀。他请我品茶,吃水果,讲清心寡欲,讲薄名淡利,讲养生之道。这一切都是他素心若雪的真实情怀。而他灵魂的深处是狮子般的勇猛和顽强,而他平素的“淡泊”,只是一种平衡和休息。
有一次,在延安市政协会议期间,在会上和会下,他始终讲的都是如何教学生练好字,普及中国书画,弘扬传统文化。我理解他,因为他内心世界里沉甸甸地装着他的事业。书法事业是他生命最本质的驱动力。他走南闯北,所到之处,弘扬书法艺术,一切苦心直指他的人生目标。
二
聚沙难以成塔,堆土却可成山。近几年以来,他的书法作品的艺术价值就得到了印证,为了加深记忆,有必要重述:由于书法作品使他荣获中国青年艺术家联合会“文化精英奖”,他已成为当代青年书坛实力派书家之一,被中国逻辑与语言函授大学艺术系特聘为兼职书法副教授,中华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国现代汉字书法学会理事,中国石油书法家协会理事,陕西省书法家协会特约书法家,陕西省延安市政协委员,甘泉县政协委员。从1990年以来,其书法作品入选全国青年书法家作品邀请展、中日书法联展、全国著名书法家作品邀请展、全国第六届中青年书法家作品邀请展等五十余次大展,多次赴日本、新加坡、港澳台等国家地区展出;刻碑于黄河碑林、彝山碑林、云阴山等十九处名胜风景区;收藏于日本世界百名伟人蜡像馆、英国皇家艺术博物馆、外交部中华文化对外交流促进会、香港世界画廊、北京大学等海内外重要文化艺术机构;发表于《人民日报》副版、《中国书法》、《中国书画报》、《中国文化报》、《中国石油书法报》等近600余篇文章和书法,作品多次作为中央、省、地、市、县人民政府礼物馈赠外国大臣和国际友人。1991年以来,他相继在新疆吐哈油田、陕西渭南市、河北唐山市举办个人书法展。1992年,现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原新疆维吾尔自治区人民政府主席铁木尔、达瓦买提携其书作出访,1997年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何鲁丽携其书作出访日本等;1996年12月,张维应中央民族事务局等单位邀请与著名书法家杨再春、李若林等七位书家在中南海钓鱼台国宾馆、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部华西宾馆为出席全国民族工作会议的代表进行书法艺术表演。他还为电视记录片《西部人文》题写片头,为电影文学剧本《山前山后》题写篇名和有关字幕;1996年,张维为支持“希望工程”义捐作品22幅。1998年他又为了支持慈善事业发展,捐赠书法作品,被中华慈善总会拍卖,单幅拍卖成绩1800元;1995年以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澳大利亚《星岛日报》等海内外新闻机构相继报道他的学书过程和作品,在书法界引起较大反响;同时,近五年来,他几十次应山西大学、中国逻辑与语言函授大学、延安大学、庆阳师专、榆林师专、固原师专、唐山工学院、唐山师范学院、天津海河大学、宁夏大学、甘肃教育学院平凉分校等十几所高校之邀,进行书法艺术交流和讲学,在社会上获得了很高的社会声誉。他的书法作品也远播收藏日、美、英、法等十几个国家和地区,他的艺术辞条被刊入《中国当代书画家大辞典》。1999年以来,他相继出版了《张维书法作品集》《张维行草书艺术》等专著。
“张维书法”这一响亮的名字,深深地印在了当代书坛上,因此,他那年轻而成熟的书法作品,为陇东人争了光、添了彩。
三
每个人与生俱来都有一个梦想:充分地体现自我价值。人生最大的意义在于不断追求中有相应的收获和成功。因为收获和成功永远拒绝怯懦和平庸,拒绝知难而退和墨守成规。收获只属于百折不挠、万难不屈的进取者和大勇者。收获是一个辉煌的十字架,在它光彩夺目的背后,隐含的却是含辛茹苦,血泪斑斑以及无数次的挫折和牺牲。
当张维书法作品一次次被国内外重要博物馆以及社会名流贤达收藏,人们在不断赞叹充分享受艺术带来的由衷的美,而谁能想到,这是由一次次意想不到的挫折,才有今天乃至今后发展的基石。无数次的挫折,煎熬与泪水,全聚集在“辛酸苦辣”这四个字里。正如狮子在拼搏胜利之后,总要静卧片刻,并会欣赏地舔自己的伤口,虽然伤口会很快愈合,却会留下难以抹去的伤痕。从本质上说,壮士身上的伤痕才是他真正辉煌的勋章。
张维的理想并不是要做个名满一方的书法家,他的理想是要超越前人,即使不能成为一代“书圣”,但也要开创一代书风,在中国传统文化艺术园地里成为一杂瑰丽的奇葩。但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才能达到此种境界,也毕竟是少数。张维却硬是要做到。
任何伟大的创造总是源于伟大的幻想。历史上的许多书法家、思想家,谁又不曾被误解为狂妄呢?
张维先从继承学习传统书法着手。他潜心研究攻读过《书法正传》、《篆刻学》、《书议》《艺概》、《书谱》、《碑林收览》、《流沙法书简》、《非草书》、《书断》《中国书法全集》等等,这些书籍是古代书法家千百年来呕心沥血探索实践的结晶,张维无疑从中汲取了许多智慧和教益。中国古代书法和现代书法既有相通和不同的地方。中国古代的书法内涵内剑,而当代中国书法内剑与外放相结合。当代来自古代,创新来自传统和当代人的审美意识。中国传统书法是古代书法实践和东方哲学的产物。中国书法的实践思想是从《老子》、《庄子》、《黄帝内经》、《黄帝阴符经》之类的哲学书籍中发源而于笔墨线条形式化的体现。书法中所讲的平与灰、险中取势,一气呵成、相互照应等等,与古代哲学中所讲的“气”“阴阳”是一脉相承的,在哲学中是要靠想象和意象,而在书法中把它具体化了。所以专门从事书法理研究和美学研究的人指出,中国书法艺术是中国哲学的艺术,人类要透彻地理悟中国古代哲学思想的深奥,要从研究书法艺术开始。
张维在苦临和研究大量书本影印和拓本书法典籍的同时,又向民间求索。因为民间有许多书法奇才在传统笔法的理悟方面有独到见解,只是有些人不愿去招摇过市,但在创新方面是不够的,各地民间遗留下来的残碑破庙里的脾文和字幅,是古代劳动人民在长期劳动中得来的,有些还未召于天下。而中国书法典籍中的欧、颜、柳、赵,已被千百年来多少人奉为摹本,奉若神明,反复研究,从中要体现新意已是难上加难,在这方面,他曾接受过峨眉山、崆峒山道人的殷切建议,建构自己书法道路新的一页。
思之以行。张维最富有传奇色彩的生活历程,应该是他年轻时壮游五湖四海寻觅与他相彷相近的断碑残拓的历程。这一段生活,在原来其它报道中,他从未向采访者告知,这一段生活应该大书一笔。因为对于他的书法事业来说,这段生活无疑是他书法创作之前的一次艰苦卓绝的“长征”。
想一想,他那时父亲被打成黑五类臭老九,家庭生活拮据,父亲由于被打倒,九年不能归家,母亲在老家镇原农村带着他们全家八人,无一分钱生活来源。他当时唯一的财富就是父亲从远处给母亲捎回来一句话“无论怎样,让孩子好好读书”。可读书由谁来供养呢?他的家庭在生产队里被“贫下中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根本没有一点生活的基础,在他幼小的心灵里,就知道做人下人的滋味。
“文化大革命”结束后,给张维一家带来了新的生活契机,同时也为张维学习书法注入了新的血液。他的父亲也恢复了工作岗位。他有幸通过父亲的工作关系,接触到邓博五、黎凡等书坛大家,通过深入临练和学习,他有感于中国书法必须讲究气韵神采,含蓄洗练,富有意境,因此他更潜心研习,逢人拜师。到了他能骑自行车的车龄,他便单骑到崆峒山、北石窟填充等陇东名胜,实地临写了大量的古代碑贴。至今他还保存着《魏文真碑》的临摹本,当时由于父亲的推荐,还送到陇源书画协会的年展上展出。后来该协会还吸收他为会员,在镇原和庆阳一带,至今有些老书画家还记起,镇原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临碑功夫引起庆阳地区书画界的赞佩和惊叹。
其实,人生真正神圣的时刻在于他最苦难的时刻。因为幸福总是虚浮易忘,而苦难却能刻骨铭心。
四
张维一边攻读古今书法著述,一边伏案练字,从传统名碑法贴、民间断碣残片中探源穷微,撷英咀华。二十多年以来,他不遗余力,书名在不断地扩大,张维书法也一次次登上全省、全国艺术殿堂展出,成为青年人不可多得且具有很好发展前景的书法人才。
张维读书刻苦,由于家庭原因,高中毕业后便考入技校读书,为求上进,只得以谦逊好学来弥补先天的不足,没有专门的老师,反有了数不清的老师。后他还考入苏州大学学习中国书法和传统文化,继续完成了陕西教育学院政治与教育专业的学历。他博学审问,敢于探索,日积月累,为他日后终成大器奠定了良好的发展基础。同时也造就了他宽厚质朴、平易近人的性格。他每天早晨到外面进行体育锻炼,常随身带些字幅或文句,碰见一些老有所学的同志,他悉心听取意见,切磋求教。当初有人建议他临写一阶段唐玄宗温润圆浑的《脊鸽颂》,可减去笔下粗犷的霸悍之气,他听从了,果然也应验了。
有次约了两位“老师到家,张维提笔写3首五绝,他俩在一旁现场指挥:“大……细……长……重……”二十几个字,写得离奇,虽然极不协调,然通过这样的锻炼,使他悟出了书法用笔以及字与行的排列组合,与音乐中音符的强弱、长短、高低构成美妙的乐曲旋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的胆子更大了,步子也更宽了。为他书法作品具有强烈的节奏感和音乐感埋下了种子。
七十年代,书法这个名词人们还不太广为流传,他每次知道家里人出远门,他都要叫父亲和兄长带回几本碑贴或几种拓片。
从一九八O年起,张维的父亲请甘肃著名书法家黎凡为其定下了十年学习计划,现在综合性地看,张维这十年使他书法从数变到质变的根本所在。
一九八O年临写晋唐。主要碑贴有祭鸽稿、英贞武碑、温泉铭、王修福墓志、李北海灵岩寺、端州石室记、贺季直孝经等;
一九八一年及后二年临习汉魏。临了西狭颂、史晨前后碑、鲁峻碑、张仙碑、杨淮表记、文武将军碑、石鼓文、智永千字文,淳化阁贴。
一九八二年临习边达碑,天发神识碑、元演墓志、鞠彦云碑等。
一九八三年夏临承脾、石门颂、郑固碑、淳化阁。
一九八四年临周秦。彝器款识吴摹本,敬吾心室彝器款识等。
一九八五年临章草、索靖月仪贴、出师颂、李怀琳绝交书、松江本急就章等。
一九八六年——八八年临造象、苏东坡、米 、赵孟、鲜于、张旭、怀素大字千字文,临书谱及王铎大草等。
一九八九年——九O年夏临汉魏及二王行草等。
张维从唐入手,追溯南北朝,秦篆汉隶,沉浸在书潮墨海之中,读临习研多管齐下。他听全国大书法家刘炳森等人劝说,写六朝造像、章草、杨少师、漆书、沈臾可以充分发挥他本人的好多书法特点,他便下决心攻破这个难关。他从实践中真正认识到,学汉魏取其骨架,学造像取其气质,学晋唐取其神韵,学宋人取其意态。
张维创作态度严谨,写个普通的纪念碑名,考虑到碑身的高大,还要注意透视,开头几字务必略大些,仰视才匀称一致。为写一个店招厂牌,求得协调一致,往往写得满桌满地。一幅为宫山写的“宫山胜景”四字,从竖式到横式,前后写了二、三十次。他的这些,好比演员推出新节目,不断排练,才可出台。写大幅,更要试从小样作草稿,不断探索章法、墨色与笔势,直至满意为止。他常常告诫自己:一张字出去,总得有几个人看,裱挂起来就得有数十数百人看了,发表一幅得有成千上万人看,非认真对待不可,且不能千篇一律,应时出新意。
他现在西安工作,每天工作中的事还要他伏案十几个小时,但他还是挤出时间读贴临贴,即使他在十分繁忙的情况下,他仍坚持读贴写日记,摘录书论画评、名言警句,既作自身素质的提高,也用作书写材料,增添书作的风采。书法作品写什么内容,往往要因人而异,在针对性上也颇费斟酌,除了挑选现成的,还要自拟自撰。他曾为一秦腔音乐击鼓的朋友写的是“稳、准、狠”,令观者无不叫好。给一人像摄影师,题写的是“猎象能手”,也恰到好处。这些饶有情趣、发人深思的题词,给人以美感,又充分发挥了书法教育感人的效应。社会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如何使自己的作品更具时代特色,张维在探索出新路子上是多方面的。
张维在多年前给书画函大学员上书法理论课时,给大家题写的话,至今有些学员还能记得起,说他的几句话使他们受用多年。他写的是“勤写碑、兼练帖、多观摩、常研思”。又写了唐朝张操的“外师造化,中得心源”八个字。他在书法上师造化,向大自然学习,注意实际磨笔,特别在笔意上师古人,师百家,师客观世界一切可以借鉴的事物,博采约取,融会贯通。
“千卷益智、万里增识”。在他的家里,满房书籍,碑贴充实了他的人生,丰富了书法作品的内涵,环山抱水的故乡曾唤起他少年时代对美的追求。二十几年以来,他遍历祖国名山大川,黄山苍松,“三峡激流,天涯波凌,草原森林,雪峰冰川,大漠戈壁,从中得到滋养和启迪,唤起创作激情。他自己刻制的一方闲章“山川供养”,即概括了得江山之助的一个写照。张维一直在油田钻井单位工作,曾在新疆住了五年,陕北住了十年,现在刚入古城西安,这些地方各有千秋,不论是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沙漠戈壁,还是充满变化莫测、人文疏秀的圣地延安,还是那遗朝古都的西安,对一名书法家来说都是有特殊的潜移默化的艺术感染和联想。
“百花齐放”“思想解放”“改革开放”“世纪创新”一系列时代精神意识,虽然还很“贫穷”的生活和不太安定的生活环境,艺术春天的氛围,使他胸怀开拓,感情激越,落笔纵横,尽情驰聘,任情适性地去追求个性,自成面目,在不断超越自我中施展自己的才华。
中国有“书画同源”之说,古人工书必善画,中国画六法中的“气韵生动,骨法用笔,经营位置……”与书法有共同之处,“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与八法通”,更点出了书画用笔的互通处。张维在进行书法学习的同时,还学习国画的涂鸦,对线条表现事物的质感、力度、立体感的把握,有着较为丰富的积淀,书法用笔中带有画意,象他纯正的陇东家乡口音那样到位和自然。
中国画以物为对象,书法则是以汉字为依据。张维最为赏识齐白石的“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世”的论点,主张把字要写得人们都看得懂,认得出,草书须符合规律。汉字的长宽扁方,有其自身的形态,理当顺应,但又非机械,还应从上下左右考虑。因此有些人认为,他的书法作品中个别字未必好看,但放在行间整幅中,参差避让,却又那么协调得势。也由于他对绘画也有涉猎,他特别注意分行布白,把握整体的均衡感、美术感、和谐感,即使落款钤印,也是他用以调节整幅、均衡分量之用心所在。由于他不受前人羁绊,加之自由创作发挥与传统的很好结合,因此他的书法作品书中含画,“参以画意”自然成了张维书法的特色之一了。
丰子恺先生认为:音乐与书法都属于高级的艺术范畴,原因在于其抽象度高,感染力又强之故吧!张维喜爱欣赏音乐,还会拉二胡,吹笛子,特别喜爱秦腔那纯正浓厚的豪迈气。张维作书时常饱蘸浓墨,把首字写的特别粗壮。他说好比交响乐的开头,象一组强音似的,随着字形和笔划粗细大小、弧直、正斜、巧拙断边、刚柔等的变化,主轴的摇,边线的展收,分布的疏密,感情的起伏,使字与字、行与行之间的避就顾盼照应,随时随势应变,直至落款钤印。一些行草作品就构成一幅幅文字小墨画,一曲曲笔墨交响乐。“无色而具图画之灿烂,无声而具音乐之和谐”。行家评论张维行草书时,常称之有强烈,感染力又强之故吧!常称之有强烈的节奏感和音乐性,读其书作,犹如聆听优美动听的乐章,令人心旷神怡。在行草书中夸张和强烈节奏,“赋以乐章”可以说是张维书法的又一特色。
张维在学生时代,为了锻炼身体学会了刀棍剑拳等多种武术,太极拳曾从过镇原有名的武术师,之后六七年坚持不断,有人曾经说,他的书法应为第一,武术第二,绘画第三,文学创作第四,摄影第五。张维说:“练笔意同练身”“体健可资笔健”。十几年以来,太极拳功夫不仅赋予他清健的体质,更使他从太极拳讲究心手相应,虚实交替、浑圆自如、连绵不绝中悟出书法可以色空的内涵,流露笔端,使作品神完气足,引人向上。他曾感于难以把汉字的“浮鹅”和“捺”写好,实践中琢磨出常用拳势的分隶波碟入书,可以弥补。前中国书法家协会主席启功先生题诗云:“透逸天成何绍基、陕西金铁于右翁,新人书坛新生面,草势分情韵倍长”。对历史上清朝和近代书家作了中肯的评价,也重点写出了张维书法求新术变,草中含隶的特色。骨力、笔力、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充分说明力在书法中的地位。张维从小爱看打铁,那铿锵有声,强而有力的动作,与少林拳术的绷劲,欲擒故纵,引而不发的架势,可以从其状如拳打脚踢的撇捺当中找出蛛丝马迹。即使是近年用笔,还显得矍铄有精神,富有弹性、腾跃感。其追求力度,融拳于书,也不失为张维书法的另一特色。
书家作书时,常被所写的诗歌或文学作品的内容兴起激情,追求和创造作品的意境美,使之与书体形式的艺术统一,张维在这方面作了尝试。九十年代中期,张维为电视记录片《经典音乐·民歌》写的一首陕西民歌:“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喝令三山五岳开道,我来了!”“了”字最后一笔细长劲练直拖一米许,犹如此“大我”已来到面前,充分体现了石油工人的豪迈气慨。一九九六年夏,张维应邀到莫干山,写了陈毅同志《莫干山纪游诗》恰好他身临其境,“莫干山好,大雾常弥天,时晴时雨浑难定……”情景交融于笔底,他信笔捷书,整幅作品浓淡连绵,燥润交替,晕化自然,把人们带入雨雾弥漫的清凉世界之中,即使重作此幅,也未必如此笔墨淋漓,堪称为“张维书法”的代表作之一了。张维曾感慨地对别人说,书作千篇一律,何有艺术感染可言,“腹有诗书气自华”,如何与内容相结合,这也应是书法艺术创作中必须重视的主要方面。结合诗情,创造意境,也成为张维书法的特色之一。
五
张维平时发表的书法作品,绝大部分是草书。他认为草书艺术性高,容易表现豪放之情,所以,他平时喜作此体,作品虽多,但无重复和雷同之感。这不仅仅是因为尺寸悬殊和草化程度不同等因素给人不同印象,更主要的是因为功力、丰神、意境以及不同书写内容影响等艺术性因素将人不断引入新的境界。张维的草书自不同于其隶书的安排和楷书的凝整,就是草书自身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追求的深化而呈现不同的面貌。如九十年代初他为四川都江堰所写的长联,以结字精严,笔画清刚为主要特征,似乎尚未完全脱离严守“规矩”的阶段。近几年以来,他的作品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笔势连绵,气势贯通,增强了书法的抒情性,基本形成有一定自我特色的草书格局,似乎草法更加成熟,书风更加“放开”,达到了一个新的水平:神完气足,时宽时窄沉着自然,情感浓烈,似有点不为法转,甚至任意挥洒皆能成趣的程度,并流露出浓厚的书卷气,十分耐看。当然,张维书法还是“人在旅途”之中,毕竟他还年轻。
像一切书坛高手一样,同是草书,能够作到面貌多样和境界不同,张维作书,很有大家之气,初看他的作品气势恢宏,细看笔能摄墨,无一点轻滑之感,显示了他非凡的腕力和开阔的胸襟;张维有些草书作品有极尽轻巧、灵动之能事,看似笔底狼籍,似一挥而就,实则笔到之处,甚至无笔之处皆能精气弥漫,逸韵横生,达到了“微省点画处意态自足”。这样的轻灵多变和那恢弘凝重一样,就是有些书坛大家也难以做到,把它看作是技巧上的炉火纯青也不为过。此外,张维草书还有不少作品写得相当随意,这些作品可以说是逸笔草草,直写性灵,别有一番情趣。也有少数作品质朴奇崛,或飞腾跳跃,可能是受到碑刻和明末清初等人的影响。张维曾说过:“有人说我写怀素,但我非纯学怀素。祝允明、文征明、孙过庭《书谱》我都曾学过,对我影响较大。我虽不太喜欢王铎这个人,但也不能说未受过他书风的影响”。可见他对前人的学习不仅十分广泛,而且在学术上没有成见,连不喜欢的书家也不拒绝吸收其营养,这应是书法内涵丰富,常看不厌的一个原因。
张维的书法不象有些人,特别是一些年轻人那样,故作怪诞,故作新奇,有意识地搞什么“个人风格”,结果难免鼓努为力,标置成体之嫌。他比较赞同一些老书家的作品,格调高,内涵丰厚。张维的草书平实自然,在大巧若拙、平实自然、大朴不雕中蕴藏着迷人的艺术魅力,原因何在?清人色世臣说过:“书道妙在性情,能在形质,然性情得于心而难于名,形质当于目而有据”可见,那些可视的书法外形上的新奇好看等等,只属于“能”的范围,层次不算太高,感人程度也不会太深太久,更深刻的艺术奥妙是在难于名状的性情方面。性情属于人的精神境界,它与人的经历、人品、文化素养等有关,必须从这方面寻求根源。
张维不辞辛劳,走南闯北,所到之处,弘扬书法艺术,砥励初学,数以万计的作品流传到各地工厂、农村、机关、学校、商店、部队。纵观张维书法作品,无论在幅式、风格、内容以及表现手法上,均具多样化。用笔或茂密端凝,或风雅透逸,或庄重敦实,或奇正相生,饶有情趣。不论大件、小品,往往均因书写内容而异,故作品显得丰富多彩,气象万千。六
作为一个书法家来说,艺术上渐趋完美,只是相对一个阶段或一个过程而言。作为一个过程体验和一个阶段的成功,张维无疑拥有了这样的优势,但以我拙见,他的艺术才华还远远没有发挥出巨大的能量。于书法的创作而言,在他雄强、豪放、荒率的书法作品中,是否还可以在注重气势恢宏的书法作品中,是否还可以在注重“神气”的过程中,对内在的“柔”与“韧”作些具体的尝试和体验,以使线条的语汇更加丰富,更加生动些?章法、结体的开合中也许会在张力扩充的同时,增加作品的耐磨(品评)耐锤打(欣赏)的量和值。所谓“刚柔相济”是也。以其纵横捭阖、狂放不羁的行草书而言,在酣畅淋漓的挥洒中,对“韵”与“势”的追求和把握相得益彰是否会更能体验出生命形式的感悟与超越,从而走向一个更加宽阔的场境?艺术不仅仅是对生命形式的体验和歌颂。我之琐语,于张维而言,恐为一叶障目之谬。
禅宗大师善慧言:“水中盐味,色里胶青”。其意其形其审美意蕴自在每个欣赏者心中。我之为文,捉襟见肘。对艺术圣殿的朝拜与攀登,张维自有其内心澄澈如水的观照。而对张维的书法艺术的得失成败的品评与估价,亦在每个欣赏者的心中。七
张维是一位随遇而安、不苛求、不在意生活的“忙人”。当他忙里偷闲的时候,亦会携着妻子与儿子去渭河岸边,燃起一堆篝火,追忆那梦幻般的童摇,享天伦之乐。而更多地则是听听贝多芬与命运的抗争,读读车尔尼雪夫斯基或雪莱的诗篇,看看达芬奇的海岸线……也写写诗歌和随笔。和他交谈的时间长了,他会情不自禁地读起自己的口占诗章:“燃烧吧!为了告别那令人惭愧的过去,为了那不应出现而永远也不愿再出现的劣作,为了艺术再上新的台阶,这火,就是对艺术之神的证明和祭礼!这火是一个旧的灵魂悲壮的超越,同时也是一个艺术新境界在我心中的诞生和升华!”
张维在书法上有了自己的一方天地,也有了一些荣誉,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固步自封。他仍旧骑着自行车,每天穿行在古城西安的大街小巷,汇入如潮的人流,以一个平常人的心境在顽强的工作和学习着。在周末回到礼泉的家中,有见到妻儿的喜悦,同时他还是更多地扎进几乎将他掩盖的书堆中,创作、看书、构思。他会如醉如痴,直觉得时间的短暂和生命的可贵。
“莫道北国隔海东,相亲千里亦同风。从今若许忘形友,语纵不通心可通”。真正把生活看成艺术的人,艺术也会真正的认同他。我们有理由相信,张维书法一定能从荆棘中觅得更新之路,在书法艺术的发展中,他能走得更稳健更高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