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锥四十春秋》后记
李世宝
自己已经是几近知天命之年了,回想自己学书之路,四十个春秋,一路走来自然会有许多许多的感慨和思考。从五、六岁上时,看到老父亲的毛笔书写自己就对写字莫名奇妙地产生了一种喜欢和着迷的感觉。记得刚上小学一年级时,语文老师看完我的作业就说这孩的字很有劲,当时也不懂“劲”是啥意思,只知道是句表扬的话。白驹过隙,光阴荏苒,但我还会时常回想起这位老师和这句话,这句话也似乎成了一句偈语注定了我的一生与笔墨结缘。佛家在讲述黄庭坚居士的故事时有句话“书到今生读已迟”。看来,我的读书写字也许不是从今生开始的吧!但及至到了后来,终于有了自己第一支毛笔的时刻,可是年幼的我仍然还并不知道写字对我的今后来讲意味着什么,心中自然更没有当什么书法家的目标向往了。
最初,我的书法学习是从唐楷颜柳开始的,刚上小学三年级时自己就可以能够为乡亲们抄写分家单、账单甚至一些邻里协议一类的事情了,还曾记得我将本族的族谱辈份用楷书工工整整地誊写若干份分送给族人。现在,这些旧物偶尔还能看到,写得虽然很稚嫩、难看但是却很珍贵。总之,幼小的我,总是感觉毛锥在纸上舞蹈,形成一个黑白世界是件极其美妙的事情。也正应为如此,我向先生请教的第一个问题:什么是计白当黑,知白守黑。当然,年少的我当时还我能力解读老子的智慧。 上学期间,因为写字好、学习好也成为被小伙伴羡慕的资本。也是带着这种感觉,80年代中期我从军来到了绿色的军营。在部队的第一个春节,我所在新兵连的领导就让我给全连队每个班的门两边都贴上我写的大红春联,整个军营大院都是我的字,当时自豪极了。那个年代,毛笔字有很强的实用功能,在这里我的爱好也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作用,最为重要的是在江南,徐霞客的故乡江阴——这个地杰人灵、文人荟萃的地方,浓厚的文化氛围,频繁的艺术交流,规范的书法教育,使我的人生视野得到开阔,也使我对书法有了全新更高的理解。也是从这时候起,自己便抱着“咬定青山不放松”态度,怀揣当一名书法家的梦想,开启了自己对书法艺术逐梦的历程。
在以后30年的学习实践过程中可谓是“鱼儿饮水、冷暖自知”。也是在此期间,虽然时刻告诫自己要“只求攀登不问高,”但是,理性的追求的目标越发的清晰,进步的速度也越发的神速。同时,取得了许多让人羡慕的成绩之时,由此也诞生了许多励志的故事和闪烁思想火花的语言。也就是这个阶段,自己这个兵渐渐地有了野心,非常想当“将军”了。当时,满脑子想的和现实做的几乎就是读书、拜师、临摹、创作、参展、获奖。希望自己最终能够加入中国书法家协会,成为一名所谓名副其实的书法家。还记得98年的时候石开先生问我怎么看待书法,我对先生讲;书法是我的一种爱好,爱好的程度是别的爱好几乎都没了。那个时候的我也可以用‘以身为敌’来形容,也许是“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或讲是天道酬勤,总之,久磨成佛,自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一些比较重要的展赛,并最终加入了中国书法家协会。实现了自己的梦想,终于成为了一名所谓的“书法家”。其实,书法真的是书法家的“摇头丸”,它带该你快乐的同时也带给你深深的伤害。回过头来,如果让我重新进行选择,我可能也许还会选择书法,但我对学习书法的态度肯定会有颠覆性的改变。我要让书法成为自己生命中的一道风景,静静的去欣赏;一壶老茶,慢慢的品味。
四十年翰墨人生,自己感觉有些老了,有些累了,经历了许许多多之后,如今的自己不仅无心而且无力去追逐以往那些诱惑我半生的理想。我已经厌倦了以往那些雅集、笔会、展览、比赛等现代书法家式的生活,其实此时方才明白,当个以炫技为能事的“书法家”是何等的可怜;当个“书法活动家”又是多么的可悲呀!因此,数年前我便开始思考,书法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将其视之经世济用的确是重了些;将其视之为六艺之末有的确是轻了些。还是让书法成为一种人生的修炼吧!正因为如此,我渐渐地从喧嚣的书坛中悄然退出,告别了书法选手的自己。虽然是如此,但我对书法的热爱并没有因此降温,而是想让它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正回归到书法原始的状态之中。不为展览写、不为评委写、不为藏家写,不为喝彩者写。我笔写我心,让书法承载着自己的心灵,也让书法用以抒发自己的情感,独穮自我的心尘。所以,现在我的作品已经渐渐的在洗尽铅华,消退烟火。自己的功夫也不再用在作品的大开大合上、墨色多变上、形式色彩上和夸张变形上,而是与古为徒,寄情任性,本色地进行书写。力求让自己的作品达到一种力往下压,气往上扬,不计点画工拙变化,只求整体气象离尘的艺术效果,许多作品初观或许有些平淡无奇的感觉。但是它传导给人的则是视觉的更加干净和心绪上的更加宁静。偶尔,我也会兴之所至、任笔为体,此集后半部分即收录了几幅探索性的写意作品。最后的几副对联书法,则是去年自己右手拇指负伤手术后,用左笔完成的。有一种熟后生的感觉,权做雪泥鸿爪吧!所以也留了下来。我信奉老子《道德经》中的一句话“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所以,我曾对来访的朋友讲:真正意义上的书法艺术是修出来的,的确不是练出来的。听者愕然!书法在我的生命和生活中,从懵懂时的美妙感觉,到将其当作兴趣爱好、当作自己谋生手段、当作一种事业追求、当作愉悦精神的游戏,四十年后,他又重新找到我幼时那种看到毛锥在纸上跳跃的美妙感觉。所以,我认为:书法艺术最终还需以大匠之功完成法度,以修炼之法完成高度。
《毛锥四十春秋》是我半生书法学习、创作的总结,我记住欧阳中石先生对我讲的话:书法的学习要注重传统,更要注重文化。此书中,200余幅作品中临摹占了将近七成,对从七省搜集的近40余幅汉画像石、汉砖像的考释,从 出土、断代、寓意以及工艺及题跋书写都由自己独立来完成,同时,一些诗词、楹联、古字集联也都是自己日常积累所得。用首小诗来形容,“搜进天下奇形物,投入自家炼丹炉。再注一腔沸腾血,我家风味他家无”。这本集子出版后,在今后的书法创作中,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我将不会再出版此类作品集了,如今的我不仅厌弃书法这个名利场,同时,也已厌种官田。如今,家中高堂老母健在,家乡老宅有自家地近半亩,今年上半年,半亩家地上已经着手修建“伴母草堂”,新的闲章内容既是“半亩地上伴母堂”。下一步我也将回归故里,侍母以敬孝道。为此,中国书法家协会原副主席旭宇先生已经将《伴母草堂》堂号写好;中国工笔画协会会长林凡大师也已经将我撰写的《此地乃清修地。其人是超尘人》联句书写完成,介时抱柱挂匾悬于厅门两侧。
最后衷心说两句感激的话,感谢数年来对我的书法学习给予过教导的(黄宝珉)、(左金铨)、欧阳中石、旭宇、石开、王友谊、刘文华、张继等诸位先生;感谢给予我帮助的林凡、张飚、王镛、张陆一、张旭光、乙庄、胡利民、刘月卯、刘以中等诸位先生;感谢好友桂建民、李强、一音法师(宋歌)及师弟孙大宇、张呈君(雪泥)、许涵山(元庆)、杜延平、贺凌刚等给我刻治了数枚精彩的印章;同时也更要感谢在生活上给予我照顾、在精神上给我以鼓励、在经济上给我予支持的亲人和朋友。我也将继续努力以寸功来回报你们,永远的爱你们!
2015年重阳节后一日于适意轩北窗灯下

